李云锦无声地笑了笑,并不见多少喜悦之色。
村长只恨自己想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好歹哄得人高兴几分。正在思索,忽而听李云锦道:“林叔,林二叔可在家?”
一颗心顿时又提起来,连呼吸都变得艰涩。上午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让他不敢忍不住怀疑,莫非自家那个二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如今要被清算了吗?
他想说点好话讨饶一番,可话到嘴边却觉得无力得很,最后挤出几个字:“应该是在吧。乡下人,现在又是你农忙的时候,能去什么地方……”
眼巴巴地看着李云锦,他想问她找二弟有什么事。
视线中的少女抬起头,唇角是上扬的,眼中却一点儿笑意都没有。想要说的话被堵在嘴边,嗫嚅几声,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一时相对无言。
“有什么事只管来问我就是了。”柴门一开,一个声音大声说,林二大步从自家院子里走出来,站到李云锦面前。
他的脸上刻满了风霜,挺着胸膛大声道:“我和大哥分家这么多年,他知道我什么事。你想知道什么,直接来问我就好,不必找他。”
李云锦讶然抬头,耳边听到对方说:“我并非有意让李玉堂往那里去的,我前些年确实曾经在那里看到过黄精,只是当年不懂,并不曾摘下来。过后那边容易出事,我家里头也不差那点钱,就再也不曾去过。”
村长原本不懂,此刻脸上陡然变色,大声叫:“老二!”
林二装作没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盯着李云锦,一字一顿地说:“若是你要怪,直管来怪我就是。”
他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得厉害,脑海中止不住地想,如果对面这个丫头当真要找自己麻烦,自己出了事,家里头的日子要怎么过下去。可身上却觉得轻松,仿佛有什么无形的重担在今天终于被放下。
自从李玉堂死后,他曾无数次地在心中懊恼,自己不该将这件事告诉他。明知道李玉堂家里的那位身子弱,李玉堂一直想着找个好药替她治病,自己偏生说了这样的消息,平白让他送了性命。
可另一个声音又说,这种事谁也想不到的,进山就会有风险,李玉堂他只是运气不好而已。
不管怎么想,心底却始终沉甸甸。后来李氏那群族人热热闹闹地过去吃绝户,他也曾想过,若是可以,将李家的两个女儿一同养了,也算替自己赎罪,可……自己一个外人,是怎么都说不过李家那么多人的。李家也万万没有道理将李氏的女儿交给林家人来养的道理。
于是,什么都没有做,于是,肩膀上压着的愧疚愈发沉甸甸。
如今事情终于说开,他反而觉得石头落了地,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受着。
李云锦定定地看他好一会儿,看得他手指开始摩挲衣裳,看得他额头上的汗珠几乎要如雨般落下来,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林二叔,我不是想问这件事。不过,生死有命,也不是林二叔压着我爹去山里的,是他自己想去,如今……也算是他的运道。”
林二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村长也松一口气。
“李老二说,当初他去城里闹事,是林二婶告诉他的地址。”
林二僵硬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不远的地方,方眉娘也僵硬了。
原来……难怪李老二之前被人打了一顿回来了,原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
脚步似乎被什么裹住,令她无法上前,可内心却又催促她,你要告诉她真相。
“那个……”她终于发出了声音,“这事也许怪我,我那天和老二家的聊天,提起来的。”
李云锦还来不及说话,林二家的屋子里又冲出来一个人:“和他们都没关系,是我说的!我就是故意说给李老二听的!”
林二赶紧转身,看见自家媳妇站在那里,倔强地看着这边。
他咯噔一下,连忙道:“既然我是当家的,那有什么找我。锦姐儿,你想做什么,我都接着。”
看着他一脸慷慨就义的表情,李云锦忽然笑了:“叔叔婶子何必这般表现,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心底带着苦意,脸上却带着笑:“婶子以后说话小点声就好,别的都算了,若是什么时候把叔叔的私房钱藏在哪里说出去了,叔叔只怕要恼了。”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转过身去,脸上瞬间没了笑意。
安思言远远看见,在心底叹了一声,却不料,回去的路上,李云锦凑过来,轻声说了一句话:“安叔叔其实不是少爷的护卫,对吧?是来找什么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