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把这种随处可见的零食当成了十分珍贵的东西,巧克力已经有些化掉了,捏在手里软绵绵的。
不知道被珍藏了多久。
喻知宁没有说话,只是随手将它塞进了口袋里,和前晚勾着他的脖子,那副主动热情的样子大相径庭。
房间里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雷安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喻知宁的脸上,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在他走后不久,喻知宁摸索着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巧克力,他慢慢撕开包装,把它放进了嘴里。
很劣质的口感,是通常被摆在货架底层最便宜的巧克力。
像是廉价的糖精和油脂混合在一起,甜腻的口感在口腔中挥之不去,喻知宁微微皱了皱眉,喉咙里泛起一丝不适,但他没有吐出来。
而是蹙紧眉头,强硬地咽了下去。
仰面躺在床上,喻知宁摆弄着手中的包装纸,无意义地重复着动作,摩擦发出沙沙的声音,在一瞬间,他的眼前似乎闪过一丝微弱的反光。
是错觉吗?喻知宁倏然睁大眼睛。
他举起包装纸,翻转着,但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下,并不容易看清。
第二天喻知宁很早就睁开了眼睛,随着上方的感应灯准时亮起,他的视野里竟然隐约浮现出一点模糊的光影。
他好像能看清一些了。
或许是因为服下的量少,药力有些失效了,喻知宁的心脏砰砰直跳,一定不能被他发现。
如果能趁着他暂时对自己放松警惕而逃走的话。
这段时间,也许是因为他什么也看不见,雷安觉得他没有逃脱的可能,也许单纯是嫌麻烦,至少喻知宁没有再听到过钥匙拧动的声音。
也许...也许...
门根本没有锁。
想到这里,他激动地站起身,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门开了。
果然如此!
“怎么了,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雷安端着早饭站在门外。
不太妙的巧合,喻知宁尴尬地和他对视上了。
下一秒,他抬起双手,茫然地摸向他的脸,“雷安,是你吗?”
气氛凝滞了片刻。
给个台阶下吧哥,求你。
喻知宁的胳膊抬得有点酸,他在心底默默哀求。
“是我。”雷安终于说话了,语气很平静,带着一丝察觉不出的笑意,“进去吧。”
“饿了吗?”雷安抚上他的肩膀。
喻知宁点点头。
看起来没有要深究他擅自开门的打算。
“是吗,但我看你还有力气四处乱跑。”
才怪。
喻知宁身体一僵,迅速垂下眼,努力让目光恢复成之前空洞无神的样子,不敢表露出丝毫异样,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像锋利的刀刃般划过他的脸。
“饿了就吃饭吧。”
雷安微微一笑,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贤夫一样将早饭端到他面前。
金黄的煎蛋上用番茄酱画着一个可爱的笑脸。
旁边摆着银质的叉子和勺子,还有一杯牛奶。
和原来一样。
喻知宁反射性地伸手要去拿叉子,抬手的瞬间猛然停住,手指在身侧微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因为他看不到,往常都是雷安将叉子递到他的手里。
但这次没有。
他在试探自己。
喻知宁仰起头,脸上浮现出一点无助和茫然,嘴唇微微动了动,仿佛在无声询问他,“这要怎么吃?”
他的反应让雷安的目光一顿,但他随即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将叉子轻轻塞进他的手里,“抱歉,我忘了。”语气很自然。
啧,装什么呢
还想诈我。
喻知宁接过叉子,假装摸索着盘子的边缘,将煎蛋慢慢叉起来,放进嘴里,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好在他反应快,不然就玩完了。
等他吃完早饭,雷安照例将餐盘收拾好便离开了。
但喻知宁没有放松警惕,直到夜晚他因为工作而离开。
雷安帮他掖好被角,在他的额头上轻轻印了一个吻。
“明天再见。”他说。
“嗯。”喻知宁点点头,心里却在暗自思考着逃跑的计划。
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远,直至完全消失,喻知宁才从床上坐起来,虽然已经恢复了部分视力,但在夜晚,视线依旧是模糊不清。
他轻手轻脚地蹲下身,双手在地板上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地板,然后慢慢探向床底。
床下的空间狭小而阴暗,黏腻的蛛网黏在手指上,像是被无数细小的丝线缠绕,喻知宁皱了皱眉,试图甩掉那些蛛网,但它们却顽固地粘在皮肤上。
直到摸到那只金属盒子,喻知宁松了口气,在衣角上蹭了蹭。
还在这里,没有被发现。
“喂,齐诤,你在吗?”喻知宁按下开关。
“怎么了,老大,你没事吧。”通讯器那头立刻传来齐诤焦急的声音。
“没事没事,你听我说,”喻知宁压低声音,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欣喜,“趁着那家伙同意我出去的时间,我在树洞里留下了线索。”
“如果你们能看到反光的铝箔纸,那就说明我就在附近。”
“我塞的很隐蔽,一定要仔细看啊!”
“还有呀,”喻知宁的语气里欢脱跳跃,他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
“我能...”
忽然,他顿住了。
笑容僵在脸上。
在房门和墙壁之间,藏着一团黑漆漆的影子。
高大的身影挤在狭小的缝隙里,格外怪异。
即使看不清他的脸,喻知宁也能感受到那道熟悉的,黏腻的,如影随形般的视线。
所以。
到底有多少天,到底有多少个夜晚,他就躲在那里。
一直,一直在盯着自己。
而他从未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