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将军的手死死按着腰间的剑,怒瞪着眼前的两人:“晋王殿下,您是大靖的殿下,难道要看这些叛军毁了我大靖不成!”
陆和渊只看着李铃央:“央央说的,就是我说的。”
“你!”
李铃央沉下脸:“我说,开城门!”
“负隅顽抗有意思吗?只要你们投降开城门,外面的兵士不会伤害你们一分一毫,但你们顽抗,就只会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靖朝是什么样子,你们难道不知道?”
“守城的人,多少人勤勤恳恳,却一辈子只能拿着那些微薄的俸禄,甚至有时俸禄也没有,想要晋升,却因为没有任何的背景与钱财,只能屈居下位,一辈子碌碌无为,眼看着那些比你们有背景,有钱的蠹虫一路往上爬,其实你们比那些人差在哪里?”
“可现在,外面的人愿意给你们一次机会,愿意让你们重新开始,有晋升之路,常州将军的名声,京城的诸位难道没听过?她不是任人唯亲的人,是爱重人才的人,若你们心中有抱负,有志向,有才华,绝不会在新朝埋没!”
“大军临城,如今抵抗,不过多添伤亡,天下依旧是百姓的天下,可亡魂只会是亡魂。”
“旧主无能便换新主,这世道,本该如此!”
守城的士兵意动,连周围藏着的百姓都被说动,李铃央说得有道理,与其负隅顽抗丢掉性命,不如开城门。
他们都听过常州将军的美名,她绝不会伤他们。
普通士兵爱性命,有志向的爱志向,听到自己想要的,纷纷将目光落在城门上。
金甲将军暴跳如雷,看着周围的士兵:“你们要做什么!谁敢开城门,我就杀了谁!”
“那我就先杀了你!”李铃央出声,抽出陆和渊的腰侧的剑,一剑捅进金甲将军的腹部:“开城门!”
“开城门!”
“开城门!”
更多的声音从士兵的心中,百姓藏着的角落里传出,门栓不知道被谁人取下,一条有一条的栓木被丢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响声如同惊雷般,一下一下的打在每一个人心上。
是自由。
打开这道门。
就会获得新生。
李铃央刚才一剑几乎用尽她所有心力,她眼前发昏,感觉耳边传来了闹钟的滴答声。
她知道,这是她的生命在倒数了。
本来想站在城墙上,被箭矢穿心死的,可现在她好像已经坚持不到去城墙上了。
她想,给李清荷的盛世,开个好头。
想,不要那么多人的牺牲。
耳边发出嗡鸣声,眼前开始逐渐变黑,周围的吵闹声骤然消散,只剩下闹钟不断作响的尖锐鸣叫。
她昏昏沉沉,连手中剑丢了都不知道,只是在将要倒下去的时候,落入一个极为温暖的怀抱,随后,一声剑器入肉的声音响彻天地。
她惊醒,抬头去看面前的人。
陆和渊挡在她身前,一柄剑穿过他的心口,直直抵着她的心口,陆和渊伸手,想碰她,李铃央一笑,往前扑进他怀中。
对她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陆和渊唇角鲜血流淌,他轻轻抱住她,像抱住了一整个世界:“央央,记住我。”
“记住我,好不好?”
“不要经常,只是偶尔想起我,就好了。”
“好。”她回答,缓慢闭上了眼睛。
滴答声停止在了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也停止在了这一刻。
金甲将军仿若疯魔,丢了剑,满手鲜血的起身往城门走去:“不可开城门!”
“我大靖,要万代,不朽!”
他往前走,身上的鲜血越流越多,直到在城墙边,他撑不住,一下子扑到在地,伸出手,奋力朝着城门爬过去,一串长长的血迹在他身后逐渐形成,如同草书的最后一笔。
“不要,开城门!”
金甲将军还是断气了,死在了城门之前。
他是这样的热爱着这个朝代,热爱着皇位上不足三岁的小皇帝,他想当功臣,实现自己的抱负,可惜,这份热爱,成了要他性命的利刃。
深沉的海,再次包裹住了李铃央。
她睁开眼睛,看着海面上,那片遥不可及的光影波动,无数的泡沫朝着她涌来,只不过这一次,那些泡沫没有从她身边擦过,没有划伤她,而是全部涌到了她的面前,涌进她的身体里。
无数的画面、记忆,如同汇聚的羊群,不断挤进了她的脑子里,她的眼睛不断睁大,跳动的心脏逐渐冷下下来,眼泪化作一个个泡沫从她眼眶里滚出来,飘向那片光影。
她想往上游,不断挣扎着往上游。
“陆和渊,陆和渊。”
似乎是为了回应她的期望,陆和渊随着无数的泡沫出现在她面前,他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不顾一切的向前抱住她。
他已然知晓一切。
无数的泡沫波动着,想要将他推开,他本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些泡泡,是他抢走了这些记忆的位置。
他确实是她的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