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时,室内已是大亮,陆和渊伏在她手侧,压着她的被角,他还穿着昨日那身衣裳没有更换。
毒症发作的时间不定,她本想早点说,但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很是轻松愉快,她忘了说,直到散步的时候才感觉不妙。
李铃央心中生出几分懊恼,看见她吐血昏倒,他肯定很着急自责,早点说应该就不会吓着他了。
心绪流转,她伸手碰了碰陆和渊,陆和渊立刻醒来,满眼担忧心疼的看向她:“央央,你感觉怎么样?还疼吗?是不是很疼?”
他眼下青肿,脸上冒着细小的胡茬,眉头紧紧蹙着,显然是昨晚一夜未睡。
李铃央抬手触他眉角:“我没事,疼过去也就不疼了,对不起,我本来想早点和你说的,都怪你给我吃迷魂汤,我把这事忘了。”
陆和渊轻轻抓着她的手,按在脸上,眼泪顺着相触之处不断流下:“对不起,央央,是我的错,我早该知道,他们留你在京中,绝对不会放过你,我早该不管不顾的起兵去救你,早该不顾一切的也要留在你身边,我怎么可以就那样放下你,独自回西南。”
李铃央轻笑,毒症发作后,她浑身发软,不过只要稍微休息一会,就会恢复:“傻瓜,你受天下人的供奉,有自己的责任,怎么能随意动兵戈。”
“央央。”陆和渊喉咙干涩,每说一句话,他心便如刀割,话说不出来,只能望着她,不断的流泪。
李铃央与他对望,也没有力气去给他擦眼泪,只能说:“别哭了。”
“我最喜欢你的眼睛,你再哭下去,就不好看了。”
陆和渊握着她的手轻轻颤抖,望她良久,才撕开干裂的唇,艰难吐字:“央央,我们走好不好?”
“去哪?”
“去哪里都好,我们先去药王谷,天下医师汇集于药王谷,我们先治好你的毒,然后去哪都好,你说想从南到北,从春到夏,我们现在就去好不好?”陆和渊眼中神色,几乎祈求。
他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管了。
边境、天下、百姓,西南王的王爵、责任他都不要了,他什么都顾不上,连最爱的人都护不住,哪里有什么能力去护住天下的百姓,他只要他的央央,别的,他什么都不要。
李铃央笑了一下:“不好,我毒症才发,现在上路很累的,而且我才刚来西南,还没好好去看你生长的地方,怎么能现在走,这毒虽然发作的时候很疼,但是其他时候不疼,而且,我现在感觉很好了。”
她的力气逐渐恢复,便在陆和渊的帮助下坐起来:“别哭了。”
陆和渊坐在床沿,连抱她都不敢抱,他怕李铃央这么脆弱,万一用大了力,她会受伤。
“那我们休息好了就走,好不好?欧阳先生给你配了药,虽然不能根治,但可以减缓你的病症,减轻你的痛苦,等你休息好,我们立刻走,好不好?央央。”
陆和渊只敢握着她的手,满眼心痛。
“不是说好,西南战事结束再走?你也说了,医师给我开了药,能减轻我的毒症,我没事的,你别怕。”李铃央擦去他的眼泪,却怎么都擦不完,只好倾身吻在他眼角。
“阿渊,你别怕,我们不会再分开,既然选择来找你,选择让你知道,我就不会离开你,除非……”
话还未说完,陆和渊的吻便落在唇上,他轻轻将她抱入怀中:“没有除非。”
“你若没有来找我,陆云率领的那二十路人没有找到你,我就会去找你。”
“一步一步,直到找到你为止。”
“央央,我后悔了,是我错误的决定和判断,才会将我们推到如此境地,我怕我的占有会让你厌恶,我不敢将全部的心都剖出来给你看,不敢告诉你,我有多么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怕我这样做是在将你越推越远。”
“可是,我后悔了,若是知道你会因我落得如此境地,我不会放开你的手,哪怕一分一秒。”
李铃央抬头,看着陆和渊,她怎么感觉他话中有话?与他心意相通的直觉告诉她,陆和渊知道了她的事情。
她一怔,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当初探花被杀,你被扣押宗正寺,宫中传出消息说你认了,这才被定罪斩首,你为什么要认?你知道了什么?”
陆和渊眼中是无尽的挣扎与自责:“我知道了很多。”
“知道了,你一直在做什么。”他的手抚上她的脸,用力轻柔,生怕弄疼她:“知道了,你在害怕担心什么,知道了,原来我做的一切,只是我自以为对你的保护。”
“央央,我是你的阻碍。你分明用尽全力想要离开,可我却一点都看不到,还用力将你拉进我这个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李铃央愣住,陆和渊知道了?
听她的意思,是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世界。
是谁告诉他的?
那尊黑佛?
她惊疑不定,蹙眉脑海中划过无数种可能:“你……”
“你会恨我吗?我用爱,阻挡了你的路。”陆和渊字字泣血,他触碰她的手忍不住的颤抖。
他还是告诉她了,她会推开他吗?
推开他也没关系。
就算,他心痛欲裂,可他怎么能阻碍她的自由。
李铃央看他,眉头一下松开:“怎么会。”
她捧住他的脸:“听你的意思,你是因为不愿意做我的阻碍,所以故意认罪,想要一了百了?”
“可是,我从来不觉得你是我的阻碍。”
她想了想,开诚布公道:“有些事情,解释起来很麻烦,我想你也听不懂,我用你能听懂的话和你说。”
“你说,你是为我而来,可你不知道,我也是因你而生,如果没有你,没有阿姐,没有姝儿姐,没有母亲,没有李不辞,还有很多人,我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我是很想离开没错,但我的离开,不应该建立在你们任何一个人的牺牲上,对于我而言,这个世界很特殊,我本来以为在这里可以随意将你们的性命当作无物,可呆的越久,我越发觉得这里,也是一种真实。”
她往前,与他额头相抵,眸眼相视:“对我来说,你是特别的,非常特别的存在,我不可能不喜欢上你,如果你觉得你的爱是我的阻碍,那就用我的爱来爱我,我的爱对你而言是阻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