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东卫所料,顾暄翊出东偏房时已经快天亮了。
他从旁边的耳房进去,穿过暗门,直接回了寝房,东卫跟在后面想要一起进去,被顾暄翊拦了下。
“跟着做什么?”
顾暄翊不怎么耐烦的拿手掌把人往外推,又把手里的灯笼丢给他,说:“时辰不早了,早点回去睡吧。”
这话听起来可太体恤了,东卫险些热泪盈眶,如果他是个瞎子能够忽视顾暄翊的脸色的话。
“少爷,”东卫有点为难,委婉的提醒道:“您别睡过了。”
顾暄翊没忍住拿手指敲了下他的头,说:“想说什么就直说,拐的这二百个弯是希望少爷听懂还是不希望少爷听懂?”
东卫疼的龇牙咧嘴的,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对顾暄翊恭维道:“还有少爷听不懂的话吗?”
顾暄翊被他这副做作的样子逗笑,就顺着他的语气打趣道:“是呢,我也觉得是这样,除非是有人故意不讲人话,是吧。”
“您怎么还骂人呢!”东卫哀怨的看了自己的主子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说道:“我这不是怕直说万一您揍我么。”
顾暄翊挑了下眉,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东卫就小声神神秘秘的说道:“林侍卫还在您房里吧?”
顾暄翊没说话。
东卫就一副了然的眼神看着顾暄翊,说:“少爷,您这回可不能再欺负人了,如今林枝莳身份贵重,往重了说那可就相当于二皇子殿下派来的使者了,您要还跟从前一样欺负他,二皇子知道了,不得再讹咱们一笔大的!”
顾暄翊:“……”
顾暄翊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几眼,没忍住说道:“你当林枝莳是碰瓷来了?”
“也不是这个意思,”东卫挠了挠头,解释道:“林侍卫自然跟咱们一条心,就怕旁人乱说话啊。”
这话还算中听,但顾暄翊又矜持起来,扬了扬下巴,质问东卫,“谁说他跟咱们一条心?你挖开他的心看了?”
东卫被他激的有点拿不住灯笼,急切的帮林枝莳说好话,“怎么不是呢?林侍卫那样的人,您就算叫他去死他也甘愿了,怎么会不跟咱们一条心呢?”
“而且他可心里眼里都是少爷呢,昨天还求我能不能劝少爷去山下的庙会玩一玩,可惜少爷不去,不然——”
顾暄翊本来正困,闻言直接精神了,“不然什么?我说你昨儿一直叫我下山,感情是受了旁人的指使啊,怎么着,林枝莳给你塞银子了?”
东卫以一种受了奇耻大辱的夸张姿态看着顾暄翊,顾暄翊敲了下他,说:“少演!”
“您怎么这样!”
东卫撇撇嘴,只好收起那种夸张的表情。
他小声吐槽,顾暄翊却已经穿过暗门进去了,开关被合上,他瞪着眼睛看了会儿,终于悻悻的离开了。
顾暄翊进了寝房,下意识放轻脚步,他装的淡定,实际心脏怦怦直跳,既想把林枝莳叫醒问一问,为什么要叫东卫劝他去山下玩,又想就这样站在床边看着对方,林枝莳睡觉也乖乖的,顾暄翊出去之前给他摆成什么样,他现在还是什么样,实在是很能勾起顾暄翊的恻隐之心。
顾暄翊看了会儿,又下意识嗅了嗅自己,玫瑰花的味道很浓,才一月未尽,林枝莳娇气了不少,竟然开始嫌弃他身上有味道了!
这样想着,顾暄翊又兀自开始生起气来。
“林枝莳!”他小声喊了一声,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林枝莳的脸。
床上的人睡的正香,连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顾暄翊看了一会儿,又重重的坐在床边,勾着林枝莳的手指,喊道:“林枝莳!”
这次声音比刚才大,听起来也颇有几分气势。
林枝莳被他吵醒,终于费力的掀开眼皮。
“少爷。”他哑声喊了顾暄翊一声,手指却很用力,反过来将顾暄翊的手掌包裹在自己手心里,顾暄翊觉得有点烫。
他挣了挣,没挣动,只好就那样看着林枝莳,说:“松手。”
这语气像命令,但更多的是无奈,林枝莳睁着两只圆圆的眼睛看着顾暄翊,好像在判断主人的真实意愿。
但半晌,他也没松开,大概是觉得顾暄翊没有真的在同他生气。
顾暄翊被他气笑,又觉得这样的林枝莳比从前那张小心谨慎畏首畏尾的脸要讨喜些。
他低头离林枝莳近了点,问对方,“林枝莳,我身上还有味道吗?”
若是清醒的林枝莳,绝对不会回答这样带有评判主人意味的问话,但此时的林枝莳像一只无法独立思考的生物,顾暄翊问了,他就真的吸着鼻子闻了闻。
顾暄翊身上都是刚洗过澡的清新水汽,林枝莳凑过来闻,他几乎片刻就感受到了对方炙热的呼吸。
没忍住用指尖抵住对方的脑袋,顾暄翊沉着声音,说:“闻出来了吗?”
林枝莳仰着脸看他,好像听不懂顾暄翊在说什么,顾暄翊就换了个说法。
“还臭吗?”
话音刚落,顾暄翊自己就先不自在起来,他偏了偏头,不看林枝莳的眼睛。
林枝莳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
摇完才发现顾暄翊没有在看他,于是又张开嘴巴,小声说:“很香。”
顾暄翊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
林枝莳的语气,像是在说他是什么好吃的一样。
“林枝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