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晚上月光不太亮,院子里的树木光秃秃的,偶尔有树枝摇曳的声响,很快又被寒风带走,余下一点点寒气顺着窗棂钻进屋子里。
顾暄翊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林枝莳手里端着的汤药。
“拿远点。”顾暄翊皱着眉头,忍住想把药碗掀翻的冲动,嫌弃道:“难闻死了。”
林枝莳为难的站在原地,喊了声少爷。
“喊也不喝。”顾暄翊不为所动,他怀里抱着汤婆子,整个人像一只蜷缩在一起的狮子,警惕的看着林枝莳,“明日就好了。”他说。
林枝莳觉得这会儿的顾暄翊有点想要安慰的意思,他想了想,低声哄道:“不喝药的话少爷会很难受。”
“而且也不是很苦,少爷喝了就知道了。”
顾暄翊不信他的鬼话,拧着眉毛瞪了林枝莳一眼,说:“又不是你喝,你当然不苦。”
影卫顿了一下,看了看顾暄翊,斟酌道:“如果少爷允许的话,我陪您喝一碗可以吗?”
林枝莳鲜少有哄人喝药的经历,但他听东卫讲过,以前顾暄翊不想吃饭的时候,有人陪着就能多少吃进去一点。
“我还给您准备了一些小食,少爷喝完药可以吃一点。”
顾暄翊觉得他在哄小孩,很有骨气的别开眼,说:“谁要你陪了?”
他说完就拿被子把自己裹得更加严实,因为风寒而导致的喉咙也不是很想再发出声音,于是闭上了眼睛,用沉默对抗林枝莳。
林枝莳拿这样的顾暄翊毫无办法。
他无措的站了会儿,屋子里安静的只能听到顾暄翊粗粗的喘气声,影卫犹豫了片刻,还是大着胆子往床边挪了挪,蹲在顾暄翊旁边,轻声喊了声主人。
顾暄翊用被角捂住耳朵,拒绝同林枝莳讲话。
影卫垂下眼,歉疚的认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没有及时关窗户,也不会有冷风吹进来,少爷就不会染了风寒。”
顾暄翊觉得他有点烦。
林枝莳看了看依旧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继续小声叨叨:“晚上还下雪了,明天可能会更冷,少爷不吃药的话会不会很难受?”
顾暄翊这会儿呼吸都是烫的,完全感受不到一点冷意,他哼哼了两声,让林枝莳没事干的话就去写请帖。顾暄翊下午写的手都酸了也没写完。
林枝莳很乖,说了一声好,他把碗放在小几上要走,又像是妥协了,磨磨蹭蹭的站起来,说:“那好吧,少爷好好休息,您如果实在很难受就叫我,不过只有一晚上的话少爷应该也可以坚持吧,明天我们换过来就好了。”
这话还没说完,顾暄翊的被子就猛地被掀开了,一颗毛躁的脑袋立立整整的竖在林枝莳眼前,影卫听见自己的主人气呼呼的低骂了句,然后顾暄翊就朝他伸了伸手,说:“拿过来。”
林枝莳眨了眨眼,很惊讶顾暄翊竟然主动从被子里出来,并且还要吃药,他讶异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呆呆道:“少爷?”
顾暄翊不想同他说话,见林枝莳呆愣的像个木头,也懒得催人,自己从小几上端起温热的药碗,瞪着眼睛看了会儿,终于心一横,仰头把碗里黑乎乎的药汁灌进了腹中。
他喝的太急,药也着实苦,没忍住咳了几声,那黄连似的苦味儿顿时从胃里反上来,像是要报复顾暄翊似的,让顾暄翊觉得自己不是喝了碗药,而是干嚼了一把药草。
林枝莳连忙拿了一颗蜜果儿喂给他,又端着水守在旁边,等顾暄翊好些了,才说:“少爷喝点水顺顺。”
顾暄翊已经没力气再瞪他了,认命的接过林枝莳手里的温水,仰着头喝了一点。
林枝莳拿湿毛巾给他擦了擦脸,说:“少爷现在睡吗?”
他目的达到,终于肯放顾暄翊去睡了,顾暄翊却被折腾的没了困意,半死不活的倚在软枕上,说:“睡什么?林枝莳,都怪你这副身体,乱糟糟的不顶用,吹点风就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叫我受苦。”
影卫也很歉疚,他低下头,小声说了句对不起,又说:“我会好好练武,不会一直当废物。”
顾暄翊皱了皱眉,不怎么高兴的看他,说:“谁说你是废物了?”
他觉得林枝莳脑子有问题。
想了想,又说:“算了,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记得穿厚一点。”
对于林枝莳来说,这场风寒来的着实莫名其妙,他往常并没有这样软弱,别说被风吹一会儿,就算在雪地里跪两个时辰,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顶多是冷一些,疼一些,像风寒这种要命又金贵的病,根本就不会找上林枝莳。
但偏偏这次就中了招,还赶在顾暄翊用他身体的时候。
影卫愧疚的跪在床边,他帮顾暄翊揉了揉腿,又拉过被角把顾暄翊裹严实,低声问顾暄翊:“少爷不困的话想做点什么吗?您想继续看那些话本吗?我可以读给少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