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照小迈所说,串珠对檀禅意而言是噩梦,是枷锁,为什么她常年不离身,为了警示自己,还是以此为念想?
魏悟找师傅重新编制好串珠,装进锦盒,她下课后,檀禅意还没忙完,于是魏悟转乘地铁去研究所等她。
研究所门前有一棵银杏树,树冠庞大,自由舒展,金灿灿的树枝半遮路灯,叶子晃悠悠地落了一地。
魏悟今天穿了件黑色长款大衣,站在树下,挑选两片银杏叶,叠在一起,手指翻飞,一只翩翩的蝴蝶成型。
檀禅意出门,看到这幅场景,竟不愿打扰,她站在不远处静静观赏,直到有人叫她。
魏悟停下,侧首看向她。
所长后面跟着几个同事,跟檀禅意说话时,眼睛一直瞟魏悟,所长也注意到了,好奇问:“小檀,你男朋友?长得挺帅啊,不过,有点,柔,阴柔。”
“所长,她是女生。”檀禅意没有否定前半句,只解释了魏悟为什么“阴柔”。
所长恍然:“原来是朋友,唉,我车来了,先走了。”
剩下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打过招呼离开。
檀禅意走进魏悟,才发现一旁的石阶上摆着一排翘着翅膀的银杏叶蝴蝶。
“男朋友长得帅,手也巧。”檀禅意注视着她捏着叶子的骨节修长的手说。
“我怎么听着有别的意思?”魏悟把做好的小蝴蝶放到她头顶。
檀禅意无辜地说:“天地可鉴,我说的就是字面意思。”她靠得更近,执起魏悟一只手,掌心对掌心,再紧密交握,“小魏老师,想得哪个意思?”
魏悟忽然觉得有点热,她放下手,把檀禅意的那只手也藏到自己的衣兜,拉着人就走。
檀禅意掩不住笑意,问:“这么急去哪?”
魏悟对她邪气一笑,去了药店。
魏悟从药店出来,又去了旁边的便利店,等人出来时,端着一大一小两个纸杯,一个盛满热水,一个盛着关东煮。
“给。”魏悟把关东煮的杯子递给檀禅意。
檀禅意闻了闻另一个杯子:“药?”
“你今天没测体温吧?”魏悟说,“脸红,眼肿,体热,先把这个吃了,药的温度刚好再喝。”
两人坐在公园长椅,檀禅意举着竹签感慨:“你今天有点怪。”
“怪?”魏悟摸了摸脸,说,“怪可爱吗?”
檀禅意笑道:“热情过头了,你考虑好做我女朋友了?不需要试用期,直接转正。”
魏悟沉默片刻,说:“我今天跟小迈见面了。”
檀禅意笑容渐失:“你可以问我,我什么都能给你。”
“那好,我直接问了,”魏悟正视她说,“你之前,跟很多女生交往过?或者说,睡过很多人。”
“没有,没有交往过任何人,无论男生还是女生,更没有滥情,随便跟谁睡,小魏老师,不是探索过了么?”檀禅意眸光坚定,她专注地望进魏悟的眼里,说,“我跟你一样,很深很深地喜欢过一个人,以前只远远地观望,从未奢望靠近过。”
魏悟脑海中出现的是小迈所说的那位高知女性老师,这也是檀禅意的形象,她把这份喜欢刻进骨子里,成为了她。
魏悟犹豫了。
她们之间存在很大的问题,无论贺池舟还是檀禅意的导师,都有可能成为以后矛盾的导火线。以后她们真在一起了,旁人的眼光和阻隔都不能成为分开的理由,但无形中存在的这两个人,无时无刻扎在心里的刺。
这不是魏悟所追求的。
贺池舟已经有了婚姻,魏悟这辈子都不可能把任何一点精力耗在他身上,可是檀禅意呢。
逝去的人,要她怎么释怀?
魏悟拿出锦盒打开:“非常抱歉,扯断你的串珠,我找师傅修好了,你试试。”
檀禅意的眸光颤动了一下,随后笑了笑说:“断线的串珠不能再戴了,收起来吧。”
“为什么不能戴?”魏悟追问。
“散了就是散了,”檀禅意指着串珠说,“更何况,还少一颗。”
“宿舍找遍了,就这些,”魏悟又数了一遍,“原来十四颗吗?有什么说法?”
“没关系,缘分已尽。”檀禅意安抚说,“串珠的颗数寓意不同,十四颗代表十四无畏,逢难必顺。戴左右手也有说法,讲究左进右出。左边招财纳福,右边挡灾避煞。”
檀禅意沉静地说:“这手串是我老师的,小迈或许跟你说了它的故事,我戴右手,是为了赎罪。我恨这只手,没有把她拉出绝境。”
“小松鼠的故事是真的吗?”魏悟握了握她的手。
“不全是。”檀禅意说,“老师有令人羡慕的工作,幸福家庭,她依旧常常忧虑,确诊抑郁症,因为我父母的关系,她对我很照顾,接触的过程中,我发现她除了抑郁症外,还有很严重的狂躁症。课业上,我做得不好的地方,她会,会真的抽打人,事后又非常后悔地说对不起。”
魏悟抱住颤抖的檀禅意:“我不想知道了,你别说了,别说了。”
檀禅意回抱着魏悟,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六年前,在国外我们出了车祸,落入水中,她拽住我一起下沉,我,想活命,想救她。”
檀禅意没再继续说。
因为那场车祸之前,她的导师本来要带她找个美丽的地方寻死的,落进水里后,她的老师对她说过:我厌倦了这个世界,可是依旧想把你带走陪伴。如果你被解救,那你就要戴着串珠,带着我对你的纠缠,一辈子。
“禅意,你逃不掉的,你记得,是因为你的不顺从才让我活着这样痛苦,你终将因我而被噩梦缠绕。”
魏悟带檀禅意回了京平路,跟周姐交代过后,把人安顿到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