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五雷轰顶,沈怀珠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视线停在掀开红绸布的供桌前,地上的血迹呈暗褐色,还没擦干净。她颤抖地抬手摸眼角处,泪痕还未干。
心口处剧烈疼痛,宛如溺水时窒息的绝望。她下意识捂住心口,指尖刺进血肉里。
“我要去玉京。”
陆三眼神复杂,掠过她锁骨处时,目光微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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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盈公主若在世,今岁该有十九了吧。”裴容青觑了眼正半躺在罗汉床上欣赏美人图的人,试探出声。
陆清执翻页的手登时僵住,眼眸微抬,又迅速落回手里的图卷,“不记得了。”
裴容青:“幼时我跟随舅舅入宫,曾偶然见过玉盈公主,没记错的话,她锁骨下两寸有一块月牙形状的疤痕。”
陆清执不大耐烦,“说了不记得,不记得,你听不懂话么?”
“有没有可能,她还活着?”
裴容青的话仿若蛊虫,不由分说顺着耳朵钻进陆清执的心里,他眼前不自觉浮现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喜欢纸鸢。”裴容青观察着对方神色,补充道。
陆清执手一抖,图卷滚落,他缓缓道,“阿妤是我亲手收葬的。”
明白这番话触到伤心处,裴容青识相噤声。但他始终觉得,太多巧合,不得不令人怀疑这其中的关系。陆清执这头行不通,他自行想法子来验证。
裴容青适时转换话题,拉回正事上:“搜遍苏宅,还是没有裴忠的踪迹么?”
陆清执回神道,“没有。”
“那两个内监呢?”
“三日前趁夜而归,我派人盯着,没有可疑处,裴忠应该还在鄞州。”陆清执顿了顿,“可惜朱藜,这么好的一步棋没了。”
裴容青从容道,“我看未必。不惜背叛主家也要保住的亲儿子突然身死,他这个便宜爹怎么会安心躲藏。”他认真叮嘱,“把朱藜扔到乱葬岗,派人时刻盯紧。”
陆清执点头,“对了,搜苏宅的时候,还发现些东西。”
“什么?”
“十三具骸骨。”
炉子上的水沸了又沸,顺着锅沿咕噜噜往外冒。女子守着一篮红彤彤的海棠果,专心裹糖衣,丝毫没注意那边的动静。陆三走进门,无奈地望了望她的身影,上前熄灭炉火。
沈怀珠平静地道,“你回来了。”
面容憔悴,时时聪明冷静的女子眸中光彩尽散。
“回来了。”
“你这是在做——”看到案板上陈列的糖葫芦,陆三登时哑然,不知该说什么才能安慰。
“阿云最喜欢吃糖葫芦,买的不干净,吃了会肚子疼。我多给她做些,让她带着路上吃。”
说话的声音平静,人也清醒,淡淡的,仿佛在说不相干的人和事。
陆三担忧地道,“斯人已逝,阿云看到你如今的模样,会难过。”
沈怀珠神色淡淡,“我很好。”
怕她沉溺于伤心事,陆三忙扯开话头:“找到宋世文了,在苏宅花苑里。”
“苏宅花苑?”
“花苑的地底下,埋着十三具枯骨。仵作验过,均是刚及冠的年轻男子,其中有具枯骨身上,带着一枚白玉锁。”
听到白玉锁,沈怀珠总算有了点情绪起伏,“宋世文的白玉锁在我手里,那枚是从何而来?”
“宋世文有位姐姐,幼时走失。”陆三点到为止,至于这位姐姐是谁,不言而喻。
“原来如此。”沈怀珠拿起一串海棠果,继续裹糖衣,“芙蓉应当是想为弟弟报仇,寡不敌众,这才惨死。”
“这件事就这样到此为止了么?我不信你们看不出来,孙玉才等人猖狂的背后,是孙玉德在撑腰。他可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蠢。”
陆三说:“自然不是。但上头有人作保,不好动。裴少卿能把孙、苏二人处置,顶的是贪墨皇贡的名头,回京才好交代。”
沈怀珠:“是谁?那位薛大人么?”
陆三眸色渐深,迅速在脑中回想,沈怀珠何时和薛仁义有过交集。女子见他突然沉默,开口的瞬息,目光陡然冷如寒星,“杀阿云的人,就是他。”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他,给阿云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