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十二年的上元,远在凤城的沈知县收到一封来自鄞州的求救信,虽没有署名,却是他座下的学生宋世文的笔迹。而收到那封信的当夜,沈家灭门。”
“那封信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周行白:“宋世文写的求救信,你自是该去问他,我怎能知道?”
见他仍然嘴硬,沈怀珠嘲讽地勾唇,“执笔写信的究竟是宋世文,还是另有其人,周先生你不是最清楚么?”
周行白拂袖,“沈姑娘,你跑来这儿就为了说些神神叨叨的话?我还有事要忙,好走不送。”
“当年写信给老师求救的人是你。”沈怀珠拆穿道,“你明知道那封信会害死你的老师,乃至他全家,可你为自保,模仿宋世文的笔迹寄出。”
深呼吸一口气,压下哽咽,“是也不是?”
扶越瞳孔微震,他到底不是真正的周行白。面对沈怀珠激烈的质问,他不能答,也答不出。早先冒充周行白的身份,是为了更好地接近孙玉德等人,潜伏在他们身边查青州旧案。为装的更逼真,他假托失去过往记忆,在孙玉德等人面前专心地做贪财慕权的工具,又听话又好用,逐渐取得信任。
关于沈怀珠口中的事,他实在不甚了解。凤城沈家灭门的事他的确有所耳闻,然而个中曲折他却不知,骤然听到这些话,脑子一时转不过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
“当年你和宋世文同去沈家拜见老师时,还曾唤过我一声师妹。”
师妹。
大脑飞速转动,能让周行白称得上一句师妹的,除了沈自秋之女,再没别人。扶越退后半步,震惊地道,“你是老师的女儿?沈雨?”
沈怀珠扯了扯嘴角,“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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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万籁俱静。
热闹了半夜的晚市渐渐消散,唯有香云楼灯火通明,笙歌依旧。苏子城左拥右抱,躺倒在旖旎温柔乡,闭眼享受靡靡之音。
突然,小厮匆匆走过来,低声道,“公子不好了,老爷要抽查您近日背书的情况,正往书房去呢。”
苏子城猛地睁眼,“你说什么?!”
小厮的头埋得更低了,“马车已经在后门备好,公子随时可以出门。”
想到老头子那张要吃人的怒脸,苏子城就不寒而栗。背不出书便罢,若老头子发现他没在家,又溜到香云楼来取乐,怕是当场就能把他的皮给剥了。也不知道爹究竟怎么了?早些年明明宽容的很,任他怎么寻乐子都不管,这两年却性情大变,非要逼着他参加什么科考。
原本去年他就该登科及第,偏偏那个儒生迂腐,死活不肯答应那事。轰轰烈烈闹了一场事,死了个干净,倒是让他又煎熬折磨一年。眼瞧着春闱又要到,他那个爹吸取教训,开始让他用背题的笨法子。
想到那几句酸腐的话,他的头都要大了。
三更的梆子敲过,静悄悄的街巷只听得到马车前行的轱辘声。苏子城跑的紧急,连鞋也没来得及穿,一心想的是千万别让老头子抢了先。他靠在马车厢壁,一面昏昏欲睡,一面忐忑。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睡梦里醒来,发现马车停住不动。他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问道,“到了?”
无人应答。
苏子城不悦地掀起车帘,才要朝车夫的方向踹过去,却扑了个空。他定睛一看,哪里还有车夫的身影,不单如此,他现在身处的也并非苏宅门口,而是空无一人的街市。
“人呢?”他大吼一声。
寂静无声,甚至没有回音。
“敢耍小爷,当真是活腻了。”嘴里骂骂咧咧跳下马车,才站直身子,看清眼前的景象,苏子城头皮发麻,一股寒意从脊背正中冲向天灵盖。
他下意识地想跑,双腿却像灌满了铅,怎么也挪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浑身是血,手脚戴着镣铐的白衣男子蓬头垢面地朝他步步逼近。
害怕地吞咽了口水,“你,你是人是鬼?我警告你,千万别过来啊。”
白衣男子恍若未闻,仿佛无知无觉,走到距他四五米远的位置,凄声道,“老天有眼,绝不会叫你这等草包高中,绝不会。”
苏子城瞳孔骤缩,“宋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