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弦执意不走,钟情没法子,破罐破摔道:“你们三个,要么走要么进来,别杵在门口当木桩子。”
清弦自然是抓住机会立刻挤进雅间里。师玄邵好奇叶绫君为何在这,也进了屋。戚晏辰无奈跟上,总不能一个人留在外面。
雅间内,钟情唤人将屏风扶起来,添了两盏清茶,唯独没有清弦的。清弦方才被钟情一番话激得失去分寸,此刻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方才闯了祸。他口干舌燥,却不敢抱怨,生怕钟情又要赶他出去。
五人围坐,四盏茶的热气氤氲在空中,却驱不散满室尴尬。众人各怀心思,一时无人开口。
师玄邵再见叶绫君虽然惊喜,但眼下却更疑惑她为何会与钟情在一起,还同在一个雅间听曲,二人看起来似乎关系匪浅。
师玄邵从不是拘谨之人,干脆地无视这微妙气氛,率先打破沉默,“叶姑娘不是在临安吗?何时来的京城?又为何会与郡主在一处?”
戚晏辰因为清弦先前胡言,勾起些许惆怅记忆,正心绪不宁地喝茶,却听对面白衣女子声音熟悉而清冷,对师玄邵道:“不久后便是春闱,瑞安来京城赴考,我不放心他,便跟来看看。我担心盘缠不够用,便在城西一家乐器行挂名做箜篌教习,却未想到来长安收的第一个学生会是郡主。”
“你……!”戚晏辰慌乱中没拿稳茶盏,茶水洒了一桌,戚晏辰手被热水烫得通红,却浑然不觉,他目不暇视地看着叶绫君,似要看穿那遮面的白纱。
师玄邵头次见严肃到有些古板的戚晏辰如此失态,他疑惑道:“戚大人?你怎么了?你认识叶姑娘?”
“叶姑娘?”戚晏辰喃喃念着这三个字,失魂落魄道,“姑娘声音与我一位故人极为相似,方才一时晃神,失礼了。”
叶绫君淡淡道:“大人言重。”
师玄邵虽觉奇怪,但也没有多问,他笑着继续方才话题:“在临安时便觉得姑娘是个奇人,没想到你还会箜篌,也不知何时有幸听听。只是郡主既然要学箜篌,怎么反而到昆玉阁来了?我记得今日昆玉阁曲单上并无箜篌曲。”
钟情灵机一动,抢道:“要学箜篌,自然要先受些乐律熏陶,叶先生特意让我来听听名家如何奏乐。”
叶绫君听罢便强忍住扶额的冲动,果然立刻便听师玄邵疑惑道:“可我记得郡主是乐坊常客,应当早已听过无数名家所奏乐律?”
“呃……”钟情暗恼自己嘴快,只能悄然向叶绫君投去求助的目光。
叶绫君圆场道:“郡主从前不通乐理,任仙音穿耳而过也不会有太大长进,今日有我从旁说道,稍加点拨,或许郡主能有所领悟。”
师玄邵挑挑眉,这解释似乎说得通,又似乎有些不对劲,这二人学个箜篌为何像是遮遮掩掩的?他看着叶绫君,目光逐渐变得有些惊慌,总不是清弦方才那话歪打正着了?
“郡主学乐律是好事,此事无需遮掩,既然如此,方才开门时叶姑娘又为何要躲在屏风后?”
叶绫君语塞,看师玄邵神情就知道他脑中全是些荒唐无稽之事,可叶绫君又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将这谎圆过去。
钟情见叶绫君被问住,心中挣扎片刻后,眼神如壮士断腕,决心为姐妹两肋插刀,她硬着头皮道:“是我让叶先生躲在屏风后的,我知道有些人眼尖,看他着急我心中痛快。”
清弦闻言眸光一亮,“阿情……”这是……还在乎他?
“闭嘴!”
清弦眼神缱绻,默默看着钟情,内心酸涩又欢愉。
钟情受不住一旁无法忽视的炽烈目光,又生怕他当真误会什么,索性提着清弦的后领出了雅间,“你给我过来。”留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钟情留下叶绫君独自一人面对师玄邵与戚晏辰,她看着对面两个男人只觉头疼,真是一个也不想应付,本想编个说辞顺势脚底抹油,却被师玄邵抢去话头。
师玄邵本就是约戚晏辰来此商谈临安案子后续,此时在场皆是知情之人,他索性开门见山,“其实今日约戚大人来此正是为了商议临安军械案后续,眼下情况有些棘手,正好临安一案你详知内情,不妨一道听听?”
想到师玄邵问叶绫君为何不在临安,戚晏辰立刻明白过来,“这位叶姑娘是师将军提过的那位帮手?”
“正是。”
戚晏辰惊愕看向叶绫君,天下间真会有这样的巧合吗?
叶绫君顾不得戚晏辰探究的目光,问道:“此案主犯苍隼已被擒,将军说的棘手,可是后续审讯不顺?”
师玄邵眉头深锁,点头道:“苍隼体内有一种来自夜鹫的奇毒,是夜鹫为防杀手叛逃所下。苍隼几日前毒发,如今整日疯癫发狂,他已无法配合审讯。先前为与苍隼达成交易,我们向外散布了他已身亡的假消息,如今的难处,便是既要寻个医术非凡的大夫能解这奇毒,还要防止此人泄露案情。”
叶绫君心道果然,面上却不露声色,“听起来,此事是难在这个大夫的人选。夜鹫的毒想来不易解,这大夫既要品性端正值得信任,又要有如华佗那般能刮骨疗毒的医术,的确不易寻。且此事涉及机密案情,也不能将出名的大夫都试上一遍,确实难办。”
“刮骨疗毒?”师玄邵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拨云见日,“叶姑娘此言倒提醒了我。先帝从前出征时曾不慎中了敌人毒箭,当年是先帝的亲姐姐——宣阳大长公主,凭借过人医术,仿效华佗为关羽刮骨疗毒,将先帝自生死一线间拉了回来。若能请动大长公主出山,此事自然无虞,只是……”
叶绫君问道:“此事还有何难处?”
戚晏辰目光灼灼,不错眼地看着叶绫君,解释道:“大长公主行医有个规矩,‘害无辜性命者不医’,苍隼显然正在此列。不过……”他语气一转,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若请叶姑娘今日新收的‘学生’——瑶光郡主出面相劝,或许此事尚有转机,毕竟郡主是大长公主的独女。”
“郡主是可信之人,若郡主愿意出面劝说,自然再好不过。”师玄邵说着,却见戚晏辰目光凝在叶绫君身上,撕不下来一般,莫名觉得刺眼,他沉声提醒道,“戚大人,非礼勿视。”
戚晏辰微讶看向师玄邵,却发现他神色不虞。一向刻板守礼的戚晏辰,神情晦暗不明地看着师玄邵,竟没有要致歉的意思。
叶绫君挑眉,这两人正说着案情,怎么气氛忽而剑拔弩张起来?
一片沉默中,雅间的门忽然被人敲响,打破了室内焦灼的氛围,来人却不是去而复返的钟情,而是个声音清甜的少女,她语声焦急,敲着门问道:“哥!哥你在里面吗?不好了,娘来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