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好在崔言之及时偏过头用衣袖掩唇,这口茶才没喷在对面师玄邵脸上。
崔望之拿茶盏的手狠狠一抖,一盏清茶倒了一半,衣摆湿了一片。
师玄邵手里的半块茶点掉到桌下,嘴还微张着,半天没合上。
崔言之的手有些颤巍巍地把茶盏放回去,一旁呆怔的两人显然没有打圆场的意思,他只能讪笑着硬着头皮开口,“这……,姑娘的经历实……实在坎坷,不……不知为何会姻缘如此不顺?”
叶绫君看着这三个人的失态模样,心里觉得好笑,兴味盎然地又添了把火,她漫不经心笑道:“也没什么坎坷,与第一任夫婿过不下去便和离了,与第二任夫婿没什么感情,便把他休了。”
崔言之看着笑盈盈说自己休夫的叶绫君,这位叶姑娘既是能休夫,说明她这第二任夫婿还是赘婿。崔言之彻底闭嘴,闷头喝茶,心中流泪。兄长,这叶姑娘太厉害了,弟弟只能帮你到这,你招架不住的,还是早日放弃吧。
崔望之与师玄邵也开始眼观鼻,鼻观心,三人一顿饭吃得甚是沉默,脑中都是方才那番话的回声。
叶绫君倒是吃得津津有味,好好祭了五脏庙,暗叹醉月轩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四人用完饭天色已晚,师玄邵要送叶绫君回住处,便与崔氏兄弟道了别。
崔家马车内,崔言之看着还有些怔愣的崔望之,小心翼翼开口:“兄长,你还是别惦记叶姑娘了,叶姑娘看着娴静,可我看她真实性子十分……不受拘束,我觉得你招架不住……”
崔望之轻叹一声,“今日听你不住向她搭话我便知道,你果然是看出了我的心思。”
崔言之心道,你一双眼睛恨不得粘在人家身上,也只有玄邵那个千年不开情窍的铁树才看不出你是什么心思。
“兄长若实在属意叶姑娘,不如聘她做个侧室?其实以叶姑娘的出身,又嫁过人,能做崔氏嫡长子的侧室也很是高攀了。”
崔望之横他一眼,冷声道:“这话不要再提。连你都能看出她性子不受拘束,她又怎可能愿意做侧室,我若是说出口,只怕与她连朋友都没的做。”
崔言之听这话中意思不对,惊道:“难道兄长还想明媒正娶吗?家中长辈断不可能同意!”
崔望之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重重叹出来,“不。我与她……便就这样吧。我并不在意她成过婚,只是我身为崔氏嫡长子,若今日招惹她,来日夹在家族兴盛与儿女私情之间,终是要做个负心薄幸之人。既然如此,不如只远远看着,我不打扰,便是对她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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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平安巷的马车上,叶绫君眸光没有焦点地望着车窗外。
师玄邵今日听她毫不在意地提起成过两次婚,似乎是从没将这些人生大事放在心上,但师玄邵望着叶绫君眼中映着的万家灯火,总觉得她并不像表面那样,对过去毫不在意。
他忍不住问道,“所以……你既然都和离过,再嫁为何不选个有情人结为眷侣?”
叶绫君惊讶回眸,抬了抬唇角,似是无奈,又似是笑他痴傻,“一看你就是没成过婚的人,这世间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夫妻并不多,也并非所有人都同你一般有选择,当初若能选,我倒宁愿一直不成婚。”
“我是没成过婚,但我始终觉得成婚定然要选心爱之人。”师玄邵认真看着她,“你有什么样的难关过不了,宁愿与不爱的人日日相看两生厌?”
师玄邵问得太认真关切,叶绫君不自觉地答了几分真心,“这世上的难处多了,为家人,为责任,为承诺,都会有所顾忌。对当时的我来说,成婚已是代价最小的选择。将军性情恣意,这些对你来说或许难以想象。”
师玄邵却摇头笑着自嘲道:“有什么难以想象?我年少时性子比现在还莽撞,那时为了自己心中一点孤愤,险些害了全家人,还被逼迫在挚友与家人间做生死抉择,多亏我那时的恩人救了我,给我指了另一条明路,否则我也不会有今日。”
叶绫君强忍着两日没合眼的困头,淡笑道:“那你比我幸运,我曾有段日子从不敢行差踏错分毫,更不敢奢望有人能帮我……”
师玄邵愈发好奇,“叶绫君,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个寻常药铺掌柜如何能有你这样的身手?你过去又怎会如此坎坷?”
师玄邵没等来叶绫君的回答,只见她随着马车摇晃身子缓缓倒向自己,脑袋歪斜枕在他肩上,师玄邵感觉颈侧传来叶绫君阵阵轻缓的呼吸,她竟是睡着了。
师玄邵忍着颈间若有似无的痒意咕哝道:“和我查一天案子就这么累?别是故意装睡不想答我的话……”
他虽低声抱怨着,还是轻轻扶正叶绫君的脑袋,让她枕得舒服些,然后静静看着车窗外,努力不去在意肩膀上轻盈却难以忽视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