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
王府内。
萧宁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金簪,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熏笼里的炭火,神情淡漠,看向跪在下方的淮泗,清冷的目光中带着寒意,语气更是疏离:“你的意思是,沈今生刚到洛边就招蜂引蝶了?还是说她与什么人不清不楚,暧昧不明?”
淮泗早已吓得三魂七魄丢了大半,跪在地上,面对萧宁的质问,头也不敢抬,声音也低:“我不敢妄自揣度,只是沈今生……她行为实在不端。”
“是吗?”萧宁笑了笑,随手将金簪抛在一边,清脆一声响,她起身,缓步走向桌案,端起茶盏,轻轻吹了一下热气,眸光从淮泗身上扫过,忽然笑了一声,是那样漫不经心,又那样不屑,“行为不端?沈今生她端得不能再端了,她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憋着,不会主动招惹人。不然,她怎么能在半年之内就讨得我欢心?就连玉珂,不都对她念念不忘?”
“更何况,沈今生在府里这么久,你可看到她与哪个女子不清不楚?”
“我看你是编故事编上了瘾,淮泗,如果下次再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尤其是沈今生的事,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淮泗本就心虚,眼见萧宁根本不上当,立马爬上前,慌忙道:“主子,我不敢,是沈今生她……她实在是太……太招摇,我亲眼看到那姑娘对她笑脸相迎,还来送饭,所以一时气愤,才口不择言,我不是故意要抹黑她的……”
他话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萧宁一个巴掌,她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又狠又快,直打得淮泗眼冒金星,耳畔轰鸣。
“你这意思,就是我眼拙了,看上这么个女人,是吗?”萧宁语气虽然轻缓,却含着冷意。
此话一出,隐在帘后的阿商快步上前,一把拉开淮泗,不让他再靠近萧宁半步,同时冷声道:“淮泗,你胆敢这么诋毁沈郎君,真是好大胆子!该罚!”
她在萧宁身边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练得一绝,自然是知道自家主子有多看重沈今生,淮泗这么办事,不要命了吗?
萧宁满意地勾了勾唇,眼中没有一丝温度,冷漠至极:“确实该罚,下去领五十大板吧。”
五十大板,不死也得脱层皮。
淮泗立马噤声。
身子歪斜着,他倒在地上,身影冷寂,神色难辨。
他深知萧宁对沈今生的爱意,深知沈今生在她心里的位置无人能及,他怀着侥幸,揣着妄念,冒险一试,想用那点不值钱的情感来动摇萧宁的心。
他承认,自己是在赌。
用尽全部的勇气,孤注一掷。
可惜,他全忘了,萧宁的残忍,萧宁的不留情面。
她怎会为了他几句话而伤了心?
这一赌,他输得彻底。
“主子,我只是……太嫉妒了,沈今生一来就霸占着您的宠爱,我却什么也没有,您能不能……分一点爱给我……”他低低呢喃,妄图给自己找一个可以原谅自己的理由。
“爱?淮泗,你当真是可笑。”萧宁冷笑了一声,伸手捏住他的下颌,逼他直视自己,她脸上是波澜不惊的神色,语气里却毫不掩饰鄙夷和厌恶,“你不过是我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孤儿,我念你可怜,养在身边,你就该安分守己,别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你凭什么和沈今生争?”
“论容貌,沈今生容貌绝世,气质冷傲。论才智,沈今生心思缜密,手段超群。论胸襟,沈今生更是难得,她巾帼不让须眉,却甘心为我料理琐事,毫无怨言。”
“而你呢?你容貌平庸,才智一般,胸襟更是狭隘,你妄想得到她的位置,妄想得到我的爱,那你不如问问自己,你凭什么?”
“淮泗,你记住了,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让你生,你就该生,我让你死,你就得死。”
她字字如刀,刀刀致命。
割得淮泗体无完肤。他终于崩溃,颓然地瘫倒在地上,失声痛哭。
是啊,他凭什么和沈今生争?
萧宁的爱是那么排他,专一,她爱一个人,便掏心掏肺,倾尽所有。而她要是不爱,你就算把心掏出来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
这种感情,容不得半点沙子,也不容许有半点的瑕疵。
萧宁觉得无趣,挥挥手让阿商把淮泗带走。
淮泗挨了五十大板,皮开肉绽,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安静地趴在地上,人已经昏死过去。
他被施刑后,整个王府都静悄悄的。
萧宁走进书房,她坐在案台前,一动不动地,就盯着案上的那幅画,那是沈今生的画像。
笔力遒劲,线条流畅。
画中的沈今生如清风霁月,长身玉立,眉宇间有一股疏淡的清雅,眸子似落进星星点点的光,看上去浅浅淡淡的,却让人过目不忘。
她久久地凝眸,那画上的眉眼,那画上的身姿,是那么清晰,仿佛沈今生就在她的面前,她伸出手去,似乎想要碰触,却又在欲触未触的时候收了手。
执笔蘸墨,修长通白的指尖抚过纸面,书卷气与墨香缭绕,简批阅几页,心却出奇的躁,茶喝了七八盏,也不见半点效用。
沈素,沈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