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冒这个险。
萧宁强撑着起身,看着这个自己敬爱了多年的母亲,眸中泛着泪光,说:“断绝关系是不可能的,沈今生是我的妻,是与我一生共白头的人,娘,你要我如何放弃?至于萧家,既然你不认我,那我走便是。”
说完,她一把推开青竹,脚步虚浮,身形有些站立不稳,一步步往门口走。
走得决绝,她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玉泽兰气极,也不装了,迎头就抽出专门用于惩罚女子的戒尺,追上萧宁,喝道:
“女子生来便应该温柔贤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理家业,照顾孩子,听从丈夫的。”
“而你,身为萧家长女,必须为家族开枝散叶,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能违背。”
“我玉泽兰教女无方,愧对列祖列宗!”
她痛心疾首,挥着戒尺,在青竹惊惧的目光中,用力抽打在萧宁身上。
那戒尺是特制的,抽在人身上,会留下极重的伤痕。
一下,又一下。
沉闷的戒尺声回荡在祠堂,伴随着的青竹啜泣声。
萧宁疼得浑身颤抖,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双手撑地,向来挺直的脊背,渐渐佝偻下去。
她不懂。
不懂为何生为女子,便不能主宰自己的感情,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
那刻骨的疼痛,就像被禁锢千年的古老力量,蛮横地、用力地,想要把她拉回既定的轨道。
一下接一下,每一声都重重砸在青竹心上,那戒尺最后一下,是落在萧宁的腰上,皮开肉绽,血珠飞溅,她实在受不了,上前拦道:“夫人住手!大小姐快要被打死了!”
萧宁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会不疼不爱,玉泽兰顿了顿,终是放下手臂,将那戒尺摔在地上,她眼含热泪,哑声开口:“宁儿,你听着,娘不会逼你,但是,你也别怪娘心狠,萧家如今已是风雨飘摇,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你若是想清楚了,就回去,好好待嫁,日后娘会为你寻个好的夫婿。”
“你若是不听话,执意要同那沈今生在一起,那娘就也当没有你这个女儿,出了这个门,你便别再回来。”
“往后,你是死是活,是贫是富,都与萧家无关。”
话说得狠厉,却也无奈。
短暂的沉默后。
萧宁不忿,声声质问:“我与今生两情相悦,为何不能在一起?你身为母亲,便要棒打鸳鸯,拆散我们吗?”
“我不愿,只愿与今生长相厮守,哪怕入地狱、做野鬼,此生,也绝不后悔!”
“既然老祖宗的家规说女子不能干政,不能经商,那我偏要。不仅我,还有今生,我们都要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
她不想妥协。
若要说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必须争抢的东西,那必定是自由,还有与她携手一生的人。
“放肆!”
此话一出,玉泽兰震怒,伸手欲打,萧宁却死死盯着她。
眼神无畏。
她不再跪着,腾地站起来。
“为何?你为何一定要把我打入牢笼,将我变成傀儡,把我变成另一个你?”
“我不要像你一样,在情爱上优柔寡断,更不要像你一样,被萧瓒束缚,痛苦隐忍!”
“我偏要与你作对,偏要违背这些家规,偏要在这祠堂里,把与今生的爱意公之于众。”
此话一出,祠堂内瞬间陷入安静。
玉泽兰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颤声道:“你、你真的要选她?”
萧宁毫不犹豫:“是。”
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睛,无比坚定,一字一句,灼人:“我爱沈今生,此生非她不嫁,你若不允,我便一头撞死。”
“娘,你答应吗。”
这是以死相逼。
以玉泽兰的性子,绝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她一向爱面子,不可能让自己和家族出此大丑。
她悲戚摇头,“你,你……”
千言万语,只觉头疼欲裂。
事实上,她甚至阻止不了萧宁。
无力坐回椅子上,看着满地的血渍,她颓然道:“随你吧,只要以后,你不后悔就行。”
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儿女自有儿女福,何必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