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站在大夫身侧,约莫十几岁,一身水雾绿轻罗绣裙,体态婀娜,面容娇艳,眉眼带笑,唇不点而红,脖子上垂下的玉牌,随着她动作,一晃一晃的,很是惹眼。
应该是个富贵家的小姐,这种见惯了世俗繁华、千娇百宠着长大的女子,眼神清澈,单纯。
她见沈今生盯着自己看,立刻展颜一笑,“怎么了?被我的美貌迷住了吗?”
沈今生不语,别开眼去看窗外。
这是懒得理。
方才,她是觉得那玉牌有些眼熟,仔细一看,果然,那玉牌和萧宁身上的很像,但又不确定,一时拿不准主意。
许是这大辽贵族身上佩戴的玉牌,都是同一工匠打造,所以样式雷同。
她脑子有些昏昏沉沉,思绪不清,眼下见了这玉佩,立刻联想到萧宁,只觉得心烦。
她想知道,萧宁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是欲擒故纵,还是为了报复,竟然带着后院那几个面首回了娘家。
独留她独守空房。
越想,越觉得委屈。
沈今生表情不对,大夫以为她疼得厉害,手上处理伤口的动作也愈发温柔,一边包扎一边道:“公子,你伤势未愈,新伤叠旧伤,最近还是要注意,不要过度活动。”
他顿了顿,十分严肃:“还有,千万不要再受伤了,否则就算在下妙手回春,也救不了。”
话里意思,是让她养伤。
沈今生觉得腻味,怎么听怎么不舒服,抬手摸了下被包扎好的伤口,站起来,一手撑在桌子上,缓了缓,说:“无妨,死不了。”
反正她现在脸皮厚,铁了心,受了伤也不会喊疼,不会在意。
女子在旁听了,斜睨了她一眼。
看起来是个干干净净的少年人,个子高挑,身段纤瘦,肩背挺直,就算受了伤,气势也不减,这样站着,身上有种独特的气质,淡漠疏离,但又有几分孤傲,所以她看向人的目光,总是像带了刺。
好像没有人能制服得了。
而她现在别过脸去,侧脸的线条流畅而清晰,从额头到鼻梁,到下颌,再到脖颈,都是浑然天成的弧度,无一不精致,在昏暗的光下,有一种介于少年和少女之间的美。
英气又清丽。
沈今生察觉了异常,侧目回望,女子正好抬起下巴,姿态倨傲,毫不掩饰地打量,带着些肆无忌惮。
像极了……
她脑海中还没来得及构思出答案,女子已经出声,“喂,你是哪家的?”
语气不善,嚣张跋扈。
沈今生视若无睹,没有答话。
女子虽然无礼,但不过是陌生路人,她不想多生事端,强压下心头的怒气,给了大夫药钱,一手提着药包,准备绕路。
女子似乎觉得受了轻视,上前一步,挡住她的去路。
沈今生冷声道:“让开。”
女子双手抱臂,挑眉,神情不屑:“问你话呢。”
沈今生不是没有遇见过不讲理的人,但她一向觉得井水不犯河水,忍忍也就过去了,不到万不得已,不想惹事。
她自觉有教养。
只是,伤重,还生着气,脾性便也上来了,指着女子一侧的廊柱,“滚开。”
带有警告意味。
女子竟也破天荒地配合,抬手拨了拨头发,翻着白眼,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而后迈腿朝另一边的柱子走去,不过神情依旧不逊,嘴角噙着笑,笑得狡黠。
一旁,乌迁轻咳了声,走到沈今生身边,低声嘀咕:“这娘们我好像见过一次,貌似是将军府里的二小姐。”
先前他注意力没女子身上,现在仔细想想,的确有印象,这女子是萧瓒从大夏带回来的,对她很是上心,听说还给她寻了个身份,记到名下,当正经女儿养。
名叫萧欢颜。
在大辽,皇权不如在大夏那般集中,在这里,萧欢颜的身份尊贵,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惹不得。
沈今生心里“咯噔”一下,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开始后悔,刚才就不该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她。
这二小姐怎么没事跑到了这儿?
玩呢?
“你……”她斟酌字句,想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
“怎么着?我瞧着你像大夏人,本想同你打个招呼,谁知道你说话那么呛。”萧欢颜噎着人,上下打量了沈今生一番,露出揶揄的表情,又接着说,“真是金絮其外,败絮其中,白长那么高的个儿了,还不如我爹那匹白绫,是匹好马。”
沈今生哽了,手指摸上眉骨,知道自己惹不起,咳了声,掩饰尴尬,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应对,踌躇难言。
这时恰巧有病人进来,她忙侧身,顺势往外走,两步并作一步,加快脚步,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