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众臣忌惮着她的身份,而且这并不与她十分相关,估计早就街头巷尾地议论起来。
正缺东风它就来了,有了这事,就不用她再刻意去安排其他,借力打力即可。
至于崔茂笃,也是他运气不好,她一听闻这个事就立刻把郭攸全部档籍都查了一遍,别的都还在其次,但她特别留心到此人是崔茂笃老乡。
崔茂笃这个人,没什么奢淫嗜好,办事也算能干,唯一一点就是好用同乡,从去年宜州刺史那件事开始,她就注意到他举荐过的不少人基本都是旧相识或老乡。
恰巧杀人的郭攸与他就是同县,依照崔茂笃的个性,有机会一定会把有军功又犯事好拿捏的郭攸调来京城,增添自己势力。
但无风无浪地,想让崔茂笃顶着杀人案的压力把郭攸调过来也不容易,正好怀德宫一事让她有借口趁机为难,顺势也就选了崔茂笃做她下一步计划的推进者。
只是没想到这人倒真是能忍气吞声,足足过了这么久也没见他行动,要不是恰好有个案子能勉强和他联系起来让他惊惶一下,见他这么沉得住气,她都开始寻思要不要换个方案了。
这下尤典鄂的案子一出来,被她这么一吓唬,看他还怎么忍。
启蛰起身出去,把桌案上的奏本收起来,整理着整理着,忽然叹了口气,放下奏本,抬头看向门外。
外面阳光明媚,却被隔光的清影纱挡住,如影波般纹纹隙隙投在地上。
它照错了地方,若是投在田间,这样温和不晒的日光,正可以催着地里庄稼茁壮成长,可到了这儿,再美的阳光也得被帘子挡住。
她不由得想起方才崔茂笃听她说话时那惊诧的眼神,那么不可置信,那么不解其意。
他猜不出来自己为什么平白无故地针对他,其实连她都并不高兴用这样的手段刺激逼迫崔茂笃,只是为了迂回地还原区区一个亲征事情的原委。
她不得不隐藏着心思,把阿娘和师父们传授的牛刀用来杀鸡,因为她没办法堂堂正正地告诉所有人,当年亲征新罗的人是她,连打了数场大捷日后在史册里要被赞一句英武的也是她!
永远为先的皇权和另一重她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枷锁,让她也无能为力,只能这样谨小慎微地拿回自己原本的东西。
都说她是掌权者,可这世界没有永远的掌权者,人在利用刀的时候,怎么知道不是也被刀利用去满足它的欲望呢?
再好的棋手坐在棋盘两端时,也同样被棋局左右,受其利益得名得誉者,终有一日会发现自己也是棋子与棋盘传承不息的承递者,再怎样精彩绝伦的妙手也都要受“气”的规则制约而成行。
直到褚辞玉那天说没有人敢质疑经义的谬误,她才骤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怀疑过,没有思考过,为什么当初她要替她哥去新罗,而不是正大光明以她的身份去新罗。
如果想原因,其实很简单,会被大臣反对,会被所有人劝阻,当做幼稚言语,就算去了,也不会如当时那样听她安排,敬她决策……
可即便现状如此,难道就真应如此毫不作为吗?
围棋的规则也是在不断修正的,错误的规则,本就是应该修正的……
启蛰按下奏本的手不断用力,纸页上已经有了明显的指痕,门外一阵脚步声,清影纱忽然被掀起,接着就是寺人匆忙的喊驾声:“陛下驾到!”
启翛一身骑马服,拿着鞭子兴冲冲进来,“阿蛰!催你几次了,怎么还不来?”他看到启蛰拿着公文的手,一把扯走文书,“哎呀这玩意儿天天看也看不完,走走走,我们打毬去,就等你了,快走!”
启蛰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她哥约她今天去打马球,都被她这几天忙各种事给忘了,“行行,不要催了,你出去,我让人拿了衣服换完就去。”
“哎,我就知道你忘了,我都让山茶拿过来了,你快换,现在正午的暑气刚过去,最舒服不过,再晚天都暗了,你快点啊!”
“知道了知道了,快出去吧,催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