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胆!”
方老爷子身边的仆役听了这话,率先怒气冲冲道:“你可知这是多大的福分?拜入我们老爷门下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
方老爷子缓缓抬起一只手,仆役的话戛然而止,只得怒视着谢同尘,似乎要用目光撕下他的一块肉来。
方老爷子挑起了眉。他在年岁上来之后越发显得面容慈祥可亲,即使被冒犯也没露出怒色:“哦?那倒是可惜。”
他兴致缺缺,递给了身旁仆役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动手。
正要放下帘幕,可眼前又闪过谢同尘的桀骜面容,方老爷子拧眉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扭头询问身旁小厮:“你认得他,可知他名姓?出身哪里?”
小厮在心里暗骂这不识抬举的小畜生,连忙道:“他叫谢同尘,是个流落在外的孤儿,不知籍贯。”
谢?
方老爷子陷入了深思,看向谢同尘鼻高唇薄,俊逸非常的面容。
眼前的面孔与记忆深处的一人缓缓重合,让他不自觉拧紧了眉头。
原来如此。
再将视线投向谢同尘时,方老爷子的眉目舒展开,笑道:“年轻人,做决定不急在这一时,等你想好了,可以来方府寻我。”
仆人大惊:“那……”
“放他去。”
白尘绝借着屋檐遮挡,距离过远,没能听清几人的在说这么,只见得马车停下,片刻后车轮又滚滚行前,只留谢同尘一人在原地。
没来得及思量太多,白尘绝轻身跃下,心中有些发愁。他化作人形,假装是从外面的长街拐入小巷,一路直奔谢同尘而来。
受伤昏迷的仆役被方府带了回去,方老爷子的马车也驶远了。只留谢同尘一人在巷中。
他还穿着那身方府的长衫,自伤口处源源不断地晕出血来,没有旁人在场,像是那股一直撑着他的精神气被抽离般,左手撑着墙壁,挺直的脊背也弯了下去。
身负重伤制服那三人,又强撑了这么久,就是铁打的人也要受不了。
听到脚步声,谢同尘恹恹抬眸,见是白尘绝,那种不太爽的刺头气质又被他压回去了。
“白大夫?”谢同尘错愕道。
少年人已经初看得出日后凌厉俊美的面孔,此时尚带着几分少年稚气,双眸睁大望过来时,竟也似某种眸光无辜的小动物般可爱。
还是只带伤的小动物。
谢同尘此时才十五六岁,以狐妖的寿数来看,和狐狸幼崽也没什么两样。
若是在青丘,这个年龄的狐狸崽应该还在父母膝下卖乖撒娇,而不是一身伤流落在外,断了骨头却咬牙强撑着不肯露出弱态。
他又一次联想起自己的狐狸弟弟,如今已经长成冷酷无情的很大一只狐狸,再也可爱不起来的弟弟。
眼前的人族少年好像比自家弟弟可爱许多,还是行走的功德大客户。
白尘绝心念一动。
或许他可以把这个人族少年捡回医馆?
他凑近谢同尘,秀致如玉的脸上带了些小心翼翼,启唇道:“你又受伤了……”
白尘绝近在咫尺,温柔的桃花眼中是真心实意的担忧,向他伸出的手白皙漂亮,又显得格外脆弱:"你愿不愿意到我的医馆来?"
见对方没有初见时警惕抗拒,心中暗自欣慰道:"医馆里还缺一些人手,最近风邪肆虐,一人应付不来。医馆虽偏远了些,你若愿意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于你。"
重点是后一句。
谢同尘若是同意,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打着员工福利的名义,给人治病养伤,把人安安稳稳养大,顺便填补一下自己未竟的遗憾。
谢同尘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的伤处逡巡,白尘绝的靠近让他浑身一僵,因为失血而发冷的身躯正在迅速升温,让他的脑袋也有些发晕了。
可即使这样他也明白对方想什么,一个初至清石的年轻大夫,见他可怜便上前相助。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如果自己不是好人呢?
如果遇到心怀不轨,利用白尘绝善心之人,对方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