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天有异象,臣心神不宁,想起了件事。”萧景紧皱眉头,露出纠结神色。
“萧卿家但说无妨。”
萧景看了看左右两侧,朱祁镇让左右侍从退下。
等侍从都退下后,萧景特地查看了屏风、屋角,确定无人,这才开口:“听闻石亨对陛下心怀怨恨,言辞中有反意。这异象莫非是警示……”他的话只说了一半。
“萧卿家心细,朕知道了。”朱祁镇的脸很快沉下来,无心与萧景闲话,萧景离去后召见了京营统领。
这时小太监送来一个带锁的匣子。
朱祁镇一愣,打开小锁,里面是份奏折,翻看刚看了两页,眸中已有了杀意。
这边萧景进宫后,满江到逯杲值房,小声禀告,“逯大人……”。
逯杲闭目片刻,紧接着从柜中捧出一份奏折,装在匣子里锁上,送进宫了。
朱祁镇手中的那份奏折就是逯杲送去的,里面上奏的亦是石亨的不轨行迹,指明石亨已有反意,证据确凿。
萧景如此,逯杲又如此,两人在朱祁镇面前一向不和。故朱祁镇心中已经信了九分,即刻下令,“逯杲即刻捉拿石亨下狱。”这段日子朱祁镇已经逐渐将石亨的党羽贬谪罢黜,大同的防务也有新人托付,收拾石亨的阻碍大大降低,朱祁镇已经没了顾忌。
朝中文官对石亨早有积怨,加之逯杲给朱祁镇出主意,把奏折遍示群臣,自此更加没人敢为石亨说话。
没人愿意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救一个庶民。
逯杲这边领了旨意就去捉拿石亨。
石亨暴怒,“区区一个贩夫走卒之辈,也敢来拿我?”
逯杲亮了圣旨,足足三十多人围上石亨,才把他抓住。
“石亨,现在我这个贩夫走卒是拿你的人,而你是我的阶下囚。”逯杲用鞋底碾了碾石亨的手指。
石亨眼中冒火,几番挣扎,都被按住。
“石大人体格好,还不锁上?”逯杲给石亨带上了百斤重的枷锁。
石亨进了诏狱后,萧景没有去探视。或许是不忍心看见年少时的英雄被自己亲手送进大狱,又或许是不愿看到曾经在沙场上战无不胜的石国公落魄至此。
只是听满江说,石亨打听过他,听得他还是千户,就没有再问过了。
天顺四年,石亨以谋反罪论斩,抄家。
历经宣德、正统、景泰、天顺,杀敌无数,从卫所佥事青云直上,得封忠国公的石亨就此落幕。
但石亨没有等到上刑场那天,就病逝在了狱中。
萧景凝视着那间迎来送往的监牢,百种滋味交集于心。
这次没萧景破天荒地有争抄家,让逯杲得了。石亨多年积累大部分进了朱祁镇的私库,还有一小部分分润了逯杲及其手下,萧景没要。
事情过后许久,萧景的表情终于恢复了正常,该笑就笑。满江又敢说话了:“千户大人,为什么让那个阴沉脸占便宜?就该咱们去抄家,一个国公不比兵部尚书差什么。”
“哎,眼光长远一点,才能办大事。这次不争是因为要争下一次。”萧景故作深沉,敲敲满江的额头。
满江捂着头,以前的萧大人又回来了,“什么事?大人,告诉我们吧。”
“等着瞧吧,到时候你们都少不了。”
他当然想抄家石亨的,但他这次至少在明面上得和石亨的事切割开。萧景是这么反复告诉自己的。
石亨走了,还有个曹吉祥,那才是萧景重点盯住的目标。他和已经逯杲谈好,曹吉祥归他。
曹吉祥与石亨彼此勾连,谁料石亨先是削职,后又被下狱。曹吉祥接连收到消息,慌了神,恍觉利剑高悬于头顶,定了定神,与蒙古降将的联系更频繁了。
当初石亨打了许多胜仗,朝中鞑靼、瓦剌等蒙古降将颇多,平日里在朝中就不太能说上话,石亨一倒,他们更没了主心骨。曹吉祥一联系,他们就都依附了过去。
萧景不动声色,只让人把消息传到朱祁镇的耳中。
他现在已经摸准了朱祁镇的脉门,若是单纯贪点银子、安插几个官员,朱祁镇根本不会在意。可若是威胁了他屁股底下的皇位,或者耽误了他享乐,那是跳得比谁都急。
从日中到日落,萧景待在桌前,细心地擦拭着手边的各式武器,袖箭、匕首、腰刀……身边所有的兵器都被他逐一擦到了。心里有些躁动,只能再给他们上一遍油。
他很久没有这么晚了,还待在衙门了。
这次,他在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