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了个并不存在的日子,是不是就意味着,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
许璋陷入沉默,垂下头没吭声。
杭樾观察他的表情,却被发丝遮住,半晌后笑笑说:“我当时纹这组数字,只是和过去告别,没有其他意思。”
“这样吗。”许璋抬起头。
“那是以前的想法,不是现在的。”
许璋又混乱了,眼神开始飘忽。
两人尴尬的安静,最后是杭樾先开口说:“你有什么想法吗?”
许璋没有想法,他大脑快当机了,但如果他不说点想法出来,估计今晚会变得很糟,于是他想了想说:“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嗯?”杭樾疑惑。
“人确实应该和过去告别,多往前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冷静下来想想,我没必要和宋焕一般见识。”
杭樾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咳了咳道:“那小子犯浑在先,你当然有理由选择不原谅,你收留他一晚上,已经仁至义尽,这不是‘和他一般见识’。”
“你是这样想的?”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看他那纠结的样子,理亏的肯定是他,你做得很好,不需要有任何负担。”
许璋颇感意外地点了点头,杭樾居然挺通情达理。
他还是没忍住,看了眼他的耳朵问:“你纹身的时候,除了想和过去告别,还在想什么?”
“要听实话?”
“当然。”
“我当时在想,如果有机会再遇到你,该怎么报复回去。”杭樾笑了一下。
许璋睁大眼睛:“你怎么这么记仇。”
“是啊,还做了复仇计划呢,怕不怕。”
许璋噗嗤笑道:“讲的好像我是个负心汉一样,明明你分手也很干脆,都不带挽留的,装什么深情。”
他的笑容浮于唇角,没有抵达眼底,眼睛骨碌碌地打量杭樾,试图从他的表情里找到一些端倪。
然而杭樾只是认同:“确实,当年很洒脱,转头就出国了。”
他停顿几秒,又说:“有的时候,我并不能共情曾经的自己。”
许璋大脑再次变得空白,没法深究这句话的含义。
杭樾起身道:“很晚了,回去吧。”
他将泡面碗丢进垃圾桶,冲锋衣下摆被拽,许璋仰起脸说:“谢谢你来找我。”
他没有过多表示,杭樾明白他的意思,轻松地耸肩道:“真要谢的话,拿出点诚意来,你打算怎么谢?”
“回去……请你吃饭。”
杭樾故意停了几秒,才说:“大忙人终于有空了,那说定了。”
他把许璋送到小区门口,转身抬手挥了挥,背影融入夜色之中。
冉佑从窗户瞥见,等许璋上来后评价:“啧,双子哥大晚上还走秀呢。”
许璋盯着手机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起床去找宋焕。
许璋督促他:“订机票,赶紧。”
昨晚许明楼给他打了电话,他不想再接到宋嫣然的电话。宋焕明显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一个劲儿看他的脸色。
“你还在生气吗?”他问。
许璋忽然意识到,五岁的年龄差有多可怕。
宋焕跟小孩子一样,身无分文地跑出来,只是为了问个究竟,一晚上过去,他还是没有往深处思考,脑袋简单得像草履虫。
许璋无奈:“你快回家吧,别耽误我上路。”
“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而且你没回答我的问题……”
“订、票。”许璋不耐烦道。
宋焕苦口婆心:“还有,你能直回来不?你搞同性恋是为了气爸爸吗?昨天那男的是你朋友吧,你跟他一起出来的?他看着稍微靠谱点,你少和那个长得像鸭子的接触……”
许璋面无表情地抬手:“你再废话,我真揍你了。”
宋焕讪讪地摸脸,想起昨晚,他拍打自己的脸,心想你打人又不疼,软绵绵的,跟挠痒痒一样,丝毫没有威慑力。
好在他理智尚存,明白说出来真的会挨巴掌,便识相地沉默,乖乖订票返程。
分别时,宋焕咬着嘴唇问:“你可不可以……不要拉黑我了?”
许璋关上车门让他滚,宋焕扒拉着车窗,一步三回头。
送走这尊佛后,许璋去4S店取车。
冉佑依依不舍地说:“开车小心点呀,看见雪山记得拍照,画布和颜料都补齐了,到下个服务区给我发消息。”
“谢啦佑佑,拜拜。”
“走秀哥他们人呢?”
“一大早就走了。”
许璋笑着说:“别再给他起外号了,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一点也不好记。”
“好吧,那就叫他会烤红薯骑摩托报警和走秀的杭樾。”冉佑翻了个白眼,“拜拜璋儿,一路平安。”
许璋驶入车流之中,驶离了这座短暂停留的城市。
习惯冉佑的叽叽喳喳,身边骤然安静下来,有些许不适应。
路上车来车往,音响里流淌出静谧的音乐。
许璋看向车载冰箱,忽然想起什么,打开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那个敬业的员工,居然还把雪人给他塞进去了,已经融化的七七八八,变成了一团冰坨子。
他找了个空旷地带,把它放归大自然。
车离开黄昏的地平线,高三的雪人被留在了318国道。
风依然紧,路依然长。
连续开了三天,第四天傍晚,来到了山城重庆。
许璋本来想进城,不凑巧的是,进城的路正在维修,暂时没办法通行,订的酒店只能退掉。
他查询城外的酒店,却遭遇了和安徽一样的事,附近家家爆满。年关将至,小高峰避无可避。
夕阳逐渐西沉,橘色的晚霞铺满天边,许璋有点迷茫,索性破罐子破摔,爬上车顶画画。
路过一辆货车,司机招呼道:“小伙子,住店吗?”
许璋说:“住。”
司机:“跟我去xx,我有朋友在那开店,五十块一晚。”
许璋搜了下距离,又看看他露出金牙的诡笑笑脸,直觉去了可能回不来了,立马头摇得像拨浪鼓,司机遗憾地离开。
最后没办法,他决定回服务区凑合一晚。
连着几天都在赶路,许璋灰头土脸,被冷风吹了一会儿,开始打喷嚏。
他往回开了十几分钟,接到一个语音电话。
“您好。”许璋带着鼻音哼哼,“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欠费,请充值后再拨。”
杭樾一顿,低笑:“几天没见,你转行干诈骗了。”
“干嘛?”
“你到重庆了?”
许璋搓了把脸:“是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