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临犹豫了许久,还是按捺不住地问:“你昨日是不是把手脂还给中南兄了。”
沈春蕙想起宋昭的话,本想大大方方承认的话到了嘴边便成了试探:“不是,你要不要替我拿去还给他?”话说完,她有些懊恼地抿了抿嘴唇。
一件事,完全被蒙在鼓里还好,一旦发现了蛛丝马迹,便忍不住一再试探,就像她现在这样。
宋临敏锐地察觉到她态度不对,但又想不出是什么原因,只能笑容不变地看着她:“这是你和中南兄的事情,我不便插手。”又找补道,“我上次是关心则乱,才会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你别放心上。”
沈春蕙细细地瞧了瞧他的神情,见他眼神清澈,并无一丝不自在,便觉得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心中一时间不知是什么滋味。
生怕自己说多错多,她连忙道:“那就算了,等我改日再还给他。”
宋临闻言心里像有无数蚂蚁啃咬一样难受,想追问她什么时候还,又怕她觉得他事多,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再次问:“那你找中南兄是什么事?”
想到她们昨夜独处了不知多久,他的心里像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酸楚。
沈春蕙摇了摇头:“没什么事,我要回后厨帮忙了。”
宋临动了动嘴,终是没有开口。
他很想继续追问,但又怕她生气,怕她识破他的意图,更怕她拒绝他,远离他。
他掩去眼里的苦涩,微笑地看着她:“那你去吧,我散学了来接你。”
没多久,雨小了。
宋临拿上那把油纸伞,去了国子监。
雨一直淅沥沥淅沥沥地下,到了午间,又大了起来。
如今午食都交给萱娘做了,她还没有炒好菜,谢端就来了,穿着一身绯红官袍,显然是刚从大理寺回来,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他来得比沈春宜预估中快很多,但她没有多说什么,拿上油纸伞便跟着他一起出门。
因下着雨,巷中并没有什么人。
两人并肩走过长街,安静地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
豆大的雨滴落到地面上,溅起点点水花,飞溅到沈春宜的裙摆,氤氲开来。
没走多少路,她的裙摆便濡湿一片。
谢端低头看了一眼,轻声道:“抱歉,下雨天还要你出来一趟。”在未见到她之时,他本想着在食铺商议便好,可是见到她之后,他便生了私心,想和她有更多的独处时间。
沈春宜轻轻地摇了摇头:“没关系的,雨天空气清新,出来走一走,也还挺好,和天晴时是不同的感觉。”
她目光落到谢端的裙摆上:“其实你让观棋来叫我一声就好。”
她的裙摆只是打湿了一点点而已,不像他,下半身都湿成暗红色的了,拧一拧,或许都能拧出许多水来,和上半身鲜亮的大红色一对比,太过显眼。
谢端看着她沉静的侧脸,眉目柔和:“我有私心,想和你一起走一走。”
沈春宜轻轻垂眸。
在谢端以为她不会说接话的时候,她开口了,声音很轻,从雨声中传来,有种别致的温柔,“你最近很忙吗?”
“已经忙完了。”谢端侧头看她,眼底尽是温润的笑意,“明日开始休假,直到四月初八那日。”
沈春宜默然,想问他这一段时间这么忙,是不是就为了这几日休假。
她犹豫了许久,没有问出口。
却听得谢端道:“之前我就想,你过来做菜的这几日,我应该在家里,你有什么需要,或者想要找我,我马上就能知道。”
沈春宜没有接话。
谢端也不介意,依然温和地道:“我想跟你学一学佛跳墙,不知可不可以。”
想学是借口,想和她多相处才是目的。
沈春宜心知肚明,动了动嘴,想要拒绝,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朝他浅浅地笑道:“可以。”
谢端没想到她答应,愣了愣,回神后笑容愉悦明快。
沈春宜垂下眼睫,掩去眼里的复杂:“你别高兴得太快,我不会看在你是主家的份上就放松要求的,你若学得不好,我照骂无误。”
谢端眉眼带笑地看着她:“那是自然,你是师傅,我是徒弟,我做得不好,你尽管训我。”
“我可不是你的师傅,你别胡说八道。”沈春宜轻笑道。
谢端温声道:“古人尚有一字之师,你教我一道菜,我认你做一菜之师,叫你菜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沈春宜没想到他瞧着儒雅稳重,却能说出这样的俏皮话,扑哧一声笑了:“不怎么样,按你这样说,那岂不是满大街都是你的师傅,什么路师傅啊,树师傅啊。”
隔着雨幕,她笑容灿烂,像一朵雨中娇艳的虞美人,灵动鲜活,美得夺目。
谢端看愣了,忘了看脚下的路。
沈春宜转头便见他直直地往水洼里走,情急之下,惊呼出声:“看路。”一面伸手去拉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