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分叉口,他脚步慢了下来,后倏地转身往城南去。
城南一处四面漏风的茅草屋,庞大坐在屋里唯一一张瘸腿凳子上,撕下身上的破布,包扎脚上的伤口,痛得“嘶”地一声,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死狗,等下次看老子不弄死你,宰了你小兔崽子,顿狗肉汤吃。”
忽然,敲门声响起。
庞大猛地一惊,一个坐不稳,摔了个狗啃屎。
“庞大,是我,老孙。”沙哑难听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恐怖。
庞大起了一声鸡皮疙瘩,壮着胆子大声骂道:“敲什么敲,还不赶紧给老子滚进来,声音难听死了,少废话。”
老孙低着头进门,也不说话,往地上扔下一锭银子,转身就走。
一见到银子,庞大双眼放光,顾不得脚上的疼,立即扑上去捡起来,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笑嘻嘻地道:“老东西,银子是不是师傅让你给我的。”
老孙走到了门口,闻言侧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喑哑:“拿去看你脚上的伤。”
“看什么伤,这点小伤有什么要紧的。”庞大满不在乎地道,“有这钱,我还不如去畅畅快快地喝一场。”
老孙没再说什么,一拐一拐地消失在了黑夜里。
夜幕西落,黎明东起。
沈春宜醒来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已照到了窗棂上,清亮的光线穿过窗纱,洒下一地柔光。
院子里,铁勺、瓦片、血迹,都还维持着昨夜的模样。
见她出门,萱娘快步走来,道:“二娘子,今早上好多人来问为什么不开店,我都按照你说的跟他们说了。”
沈春宜不吝啬地夸道:“做得好。”
萱娘有些羞涩:“孙六娘子在门外看着那鞋子呢,好多人都来看,可是都说没有见过它。”
“没关系的。”沈春宜微笑道,“看着它别让人拿走就好。”
她也不指望仅凭一只鞋就能找出凶手来,放在外边让人辨认,只不过是一种光明正大的震慑而已。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报官?”萱娘小声问。
对于报官,萱娘有一种打心底里的敬畏,连说都只敢小声说。
“不急,我们先去王宅一趟,等回来了再说。”沈春宜拿来牙刷子,沾了牙粉刷牙。
才洗好脸,孙六娘就匆匆进来了,道:“二娘子,谢大郎君又来了,他说有要紧事要见你,我说你还没起来,他就说要在食铺里等你起来,我拦不住他……”
沈春宜把洗脸巾晾好,才道:“不关你的事,我现在就出去。”
谢端端坐在食铺里,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去,见是沈春宜,立即站起身朝她走过去。
他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关心地问道:“你昨夜有没有吓到?受伤了没有?”说着,他目光在沈春宜身上上下打量,见她精神饱满,不似受到伤害,才放下心来。
“没受伤。”沈春宜轻声道,“对了,昨夜的贼人应该是从你家的宅子里爬到屋顶上过来的,你知道了没?”
谢端神情凝重:“我让人查过了,靠近你家院墙的假山上有踢踩的痕迹。”
“查到是怎么进你们家的了吗?”沈春宜问。
谢端专注地凝视她:“还没,你要不要一起过去看一看,也好了解具体情况。”又微笑道,“鞋子我已经让人去查了,一定会尽快把他找出来的。”
贼人怎么进的他家之所以迟迟没有彻查,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有私心,想跟她独处,也有很多话想对她说。
沈春宜点头:“可以。”又扭头交代萱娘,“等大娘子醒了,你就告诉她我去王叔那了,让她在家里安心等我回来。”
“不急。”谢端目光柔和,“你先吃早食。”
沈春宜摇头:“不用,我不饿。”
见她态度坚决,谢端尊重她的决定,道:“好,那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走出食铺,穿过街道,走到拐角处的一间包子铺,谢端停下脚步,侧头微笑地看着她:“你要什么包子?”
沈春宜顿了一会,道:“三个肉包子。”
谢端温和地笑道:“好。”扭头看向卖包子的娘子,“要八个肉包子,其中三个装一袋。”
他又朝沈春宜解释道:“我也还没有吃早食。”
今日休沐,他本想来食铺吃早食的,没想到却听到她家昨夜进了贼人的消息,还是从他家进去的。
他后怕不已,立即命人去查了一番,果然在假山上查到了贼人留下的痕迹。
当时,他恨不得把贼人碎尸万段!
想着,谢端的眼神变得凌厉逼人,待落回到沈春宜身上时,又渐渐地化为了似水的温柔。
万幸她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