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按了按眉心,做出一副超脱年龄的感慨唏嘘之态。
“你……叫什么名字?” 王幼安定定看着她问。
“施利昧,利涉大川的利,不昧晦冥的昧。你呢?”
“王幼安。” 他报上自己的名字,向面前的——祖师爷。
没错,他一身本领都来自于祖师留下的典籍传授,谁能想到运气这么好,此行竟能见到玄天真女娘娘本人。
只是他刚才即使看到了那辉煌的灵力,也没能很快把眼前这浓黑眉毛、呲着小白牙的土拨鼠与典籍封皮上名家绘制的仙气飘飘的 “玄天真女娘娘” 联系起来。
“是我狭隘了。”
“吓什么?吓到了吗?哈哈!我是有点儿名气,但不至于。”
她踮脚拍了拍王幼安的肩:“以后出去有难处,报我的名字!”
“好。” 王幼安真心实意答应。
这神妙强大的一门道术竟确是一介女流开创的。
王幼安看着“玄天真女娘娘的雏形”,不由地伸手想拍掉她头顶上的草棍和灰。
但是“真女”却闪电般地往后一撤,双手拉开架势,两脚丁八步:“朋友!有话好好说!”
“你头上有土屑。”
“嗐!就这?我还以为啥情况呢。得亏你解释了,差点儿误伤你!”
“真女” 边抱怨边周身“砰砰!啪啪!”一通疾拍,翻转腾挪,整个人如一道龙旋风,扬起了腾腾黄尘,她在里面见首不见尾,还被自己呛得咳了一声。
王幼安无奈地一退再退,被尘土逼退到了黄犬旁边。
他用脚踩住溺死的那只的嘴角用力,黄犬的长嘴张得更开了,露出里面倒钩状密集的犬牙。都说“犬牙交错”,而这种黄犬上下牙齿均紧密排列,如人齿般咬合。那么方才剖开马肚子的,是它们的爪子?这些东西上肢都有三趾利爪,刀片一样的趾甲,感觉十分危险。方才没有施利昧相助,一定会吃亏。
“这些东西是你养的?还是你的猎物?”
“谁养这玩意儿?没啥用。兄弟,给你看看我真正'养'的好东西。”
她从怀里拿出一方小小的盒子,( 錾银的,像是个胭脂盒 ) 得意地瞟王幼安一眼,坏笑着抠开盒盖儿,“砰!”的一声,里面腾出一团黑雾,黑雾没有实体,在头顶飘浮摆动。长得也很不走心,腰部像人,下肢像章鱼,上肢像蟹螯。
但施姑娘给它取名为“潮人”,寓意为“浪潮般无可阻挡的巨人”。
潮人可大可小,变化万端。施姑娘预言,它变到顶级时可如黑云过境,挟裹着无限风雷之力。当然,现在还是“雏形”,需要耐心地喂养。而喂养的饲料,是某些狂兽的嗜杀之欲,比如黄犬。
黄犬的特性就是贪,看到活物即是猎物,哪怕不饿也要虐杀一番,让猎物血浆暴尽。它们不吃,只糊上一嘴也是好的,他们的贪欲日日滋长,永不满足。
而“潮人” 恰以这种贪杀之欲而食。
“我发现这个破城,已守了一年了。每过一段时间我都要在这里住好些天,给潮人加餐,它已经长大一倍啦!”
王幼安默默望着擎着小盒子的祖师雏形,与少年版的自己何其相像!
那时他为了收化龙魂,拿命做的砝码。
“你怎么来的?” 王幼安问。
“我跑着来的啊!你不是吗?哦,对了你曾经有一匹马。”
“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没饲料了还待什么待?这不最后几只刚让你弄死,找别处觅食去。”
“那走吧。” 王幼安当即向城外走去。
没一会儿施道姑跟了上来,也不问到哪去,她对王幼安的存在充满了好奇,肯定是要看一看究竟的。
方才她从土窖里拿出行李一小包,还有一柄古色古香的长剑,乌幽幽的鱼皮剑鞘挡隐了风雷之势。这剑的长度,就她的个头来说应该背着,如果挂在腰畔是会拖地的。可她不背也不挂,双手抱臂,剑就挟在肘弯,看起来很有格调。
二人疾走了快一个小时,远远看见黄土废路上站着一个撑伞的人,青黑的长衣,雪白的长发在热风里拂动。
“咦?” 施道姑一顿,继而加快脚步向那人靠近,甚至跑到了王幼安前面。到了近处,她绕着王幼安和白赫兰仔细端详。
“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也有可能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人。” 她小声嘀咕。
“什么?” 王幼安没听清。
“呃……你们是一家子?” 没准儿只是孪生兄弟呢,她想。
果然,他听到二人同时“嗯。”了一声。
这就好解释了,虽然模样一样,但气息完全相反,不会是同一个人。原来世上真有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