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才知道不久的。
第一次知道爱丽丝是森医生的异能,是他帮我处理伤口的时候。全身上下多处枪伤,又加上我身体的生长速度很慢,所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森医生必须要动手从我的身体里挖出那些弹片——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
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召唤出的爱丽丝。
[Vita Sexualis]——
伴随着他的一声低唤,数道光带就缠绕他身侧,隐隐有文字流动其中,虚幻漂浮的感觉格外神奇。紧接着,爱丽丝就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抱着一个等身大的针筒,浮在半空中,看上去满满的非人感。
“异能力。”我判断道。
森医生对于我的判断结果大方承认:“对,爱丽丝是我的异能力。”
“所以——”我根据记忆拗口地模仿森医生的发音,“Vita Sexualis……那是什么意思?”
“呃……”森医生原本还挂着笑容的脸僵硬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状若无事地说道,“那是拉丁语。”
但是顶着我不想放弃渴求知识的眼神,他只能继续解释:“至于这个词的内涵,解释起来的话会非常麻烦,那已经超出了风间君的理解范围。”
“好吧。”我乖巧点头,不再询问。
除此之外,森医生大概是一个很自律的人。即使面上有着明显的伤神和疲惫,却依旧会挤出精力伏案写作。就在那盏散发着温润白光的台灯下,写着一些什么东西。
他不允许我走出内室,并且将内室的门锁了起来。可是我依旧能透过门缝看到外室的一些画面,也能听到钢笔尖落到纸张上的沙沙声。
——他忙于书写一些文字。
我透过门缝看着他伏案写作的背影,看着书桌旁的薄薄一张信纸一点点增加着厚度,又变成了厚厚一摞。我看着他在房间中踱步,表情从严肃凝重转为欣喜和兴奋。他很放松的没有将头发扎起来,碎发就飘过了他的侧颊。
一个文质彬彬的医生,却又表现出了冲破儒雅外衣的强烈野心。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展现在他的身上,矛盾却又热烈地融合着。
我好像一个卑劣的偷窥者,透过窄小的门缝,贪婪而又隐秘地注视着森医生。我好奇他的一切,无论是写作的森医生,还是配药的森医生,或者和爱丽丝说话的森医生。
我知道他已经感受到了我的注视。可是他并没有制止我,反而就坦然地生活在我的注视之下。他的纵容不可避免地给了我莫大勇气。
当再次将身体状态调整到最佳的时候,我被森医生从内室里放了出来。与此同时,他还给我带来了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是不幸的消息。
“很遗憾,风间君。你所在的部队在三天前的战役中,几乎全军覆灭。幸存人数,仅剩两人。”
我一愣。
五十六个人,最终仅剩了两人存活。
我呆愣了一瞬,用自己几乎都听不到的声音问了出来:“我,是其中一个吗?”
森医生颔首,告诉了我另一位幸存者的信息:“上野村正,肩腿处有多处枪伤,不过并没有危及生命。现在正在医疗室治疗。根据他本人的意愿,在伤养好之后,他将会重新返回前线。”
“上野村正……是上野吗?他竟然活了下来吗?”这大概就是所有不幸中最值得安慰的一条消息了。
他继续说道:“不过风间君,你接下来也要去新的部队报到,返回前线。”
“也就是说,我可以在那里见到上野了,是吗?”这勉强算是我获得的第二条好消息了。
如果说返回前线是我必须要顺从的森医生的要求的话,那能和上野相见就是勉强算作这件不好的事的一点安慰了。我不是很习惯于和陌生人从零开始构建关系,但是上野算是我熟悉的人。
森医生适时表现出了感兴趣和疑惑:“风间君和这位上野君的关系很好吗?”
我点了点头:“嗯,他是个好人。”
这次森医生就没有亲自送我去部队了。说实话我是有点舍不得的,因为一旦我加入军队,就意味着我要很长时间不能再见到他了。除非是开战后大规模的人员伤亡,这时候森医生才会作为军医出现在医疗室。
穿着森医生重新为我准备的制服,拿着相关报到证明。在准备离开森医生宿舍的时候,我却犹豫了下来。森医生正在伏案继续他的写作工程,在察觉到我的迟疑之后就放下了笔。
“怎么了,风间君?”他抬头看我,温厚磁性的声音是标准的疑问语气,“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我没有经过训练,我不知道为什么要打仗,我也不知道如何将枪口对准一个陌生人。”我抿了抿唇继续说道,“在战场上我不会起到任何作用,我只是不会死。”
所以这样的我有什么值得他两次拯救呢?
赐予我合理的身份,又给了我一段人生。他说过他只在意我为他创造的价值,但是我只是不会死罢了。除此之外,我不能为他创造任何价值。
可是森医生并没有像我想象中那样承认我没有价值,他很认真地告诉我:“这都不重要。风间君,你的能力就是你最大的价值。有时候,异能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价值体现了。”
“是这样吗?”
森医生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他微微弯腰,直视着我的眼睛。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某种压抑着的狂热期待。
他说:“风间君,你会成为常暗岛战役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