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贵如皇家子弟,低下如流浪贫民,只要皮相过关,身体健康,全都一股脑塞了进来。
隐山便常有十多名男子在此常住,他们徘徊在安雅大小姐的必经之路上,送花的、吟唱的、练剑的……却无人能得到安雅一个正眼。
但即便如此,一旦成为安雅未婚夫,就会得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男子们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即便安雅没反应,他们也各种明争暗斗。
到最后,男子们竞争越来越强,甚至发生了流血事件。
月光大亮,生命之树的斑驳倒影之下,血肉模糊的男子被抬走。
安雅站在城堡上看着,冷笑一声,“可笑。”
她遥望着月色中的高塔,呼痛声潮汐般起伏,一如既往的,她棕色的眼眸里缓缓流下泪来。
次日一早,安雅便下了楼,推开二楼大厅的门,“开会。”
所有长老坐到两旁,教母站在身旁,仿佛和十岁时那次一样,实际却大大不一样了。
安雅坐在主位上,冷冷地抛出惊雷,“我要提前继承诅咒。”
“什么?!”长老们不可置信,“你还没生女孩……”
隐山几百年来,继承诅咒之人莫不是诞下女儿才进塔。甚至有的继承人要求出门自己找夫婿,家族也会酌情答应这种无理要求。
他们早知道安雅不是乖顺的兔子,等着她踹笼子要自己掌握爱情,却没想到竟会要求早早进塔。
“你知道塔里是什么情况吗?早早进去有多痛你不懂?不如早点生下继承人,等孩子长大后便能减轻你的痛苦。”有长老喋喋不休,言语间似乎都在为她着想。
但安雅一脸讽刺,反问,“你想减轻我的痛苦?那你替我进塔怎么样?”
“你!”长老恼羞成怒,“我想又能怎么样,只有女性才能继承诅咒,我办不到!”
安雅:“你有这个觉悟就行。我钻研了许多禁术魔法,知道把人变成女性的法子。可以给你试试。”
长老惊疑不定,但是立刻闭嘴,不敢再多吭一声。
安雅利剑般的眼神扫视一圈,所有长老都识趣地闭嘴了。
安雅:“急什么,你们活不久了?”
长老们惊怒交加,仍不敢多说半个字。
教母是最了解她的人,满眼忧愁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继承?”
“今天。”
安雅当晚就住进了高塔之上。
她和母亲在高塔之上会面,这几年她们见过一两次,但都匆匆而别。她看清了母亲的眼角多出的一丝皱褶,幸而美丽的金发依然经过了精心打理,这好歹令安雅不太难过。
她压下心中不舍,“母亲,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以后你就解脱了,好好享受你的美好人生。”
母亲眼中情绪复杂,而后,更有几分钟的放空。
安雅以为母亲会对她说什么,母亲却一言不发,跟着仆人搬离了高塔。
当晚,高塔的诅咒烙印轻轻落在了安雅身上,从此以后,她就变成了高塔的主人。
诅咒比想象中更痛苦。
月圆之夜,安雅的每寸血肉像被折断,反复碾成烂泥,疼痛一次比一次新鲜。
她想大声呼痛,但一旦想到母亲在远处守望着她,正如她守望着母亲那样,安雅便硬生生忍了下来,把唇咬得鲜血淋漓,这才压下了大声痛呼。
怎么能让怕母亲听见她的痛呼呢?
她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心碎,正如当初,她听着痛呼声彻夜难眠,只能望着高塔方向整宿整宿地流眼泪。
直到次日破晓,痛苦褪去,安雅才慢慢坐起,汗渍已在地板上落下个人形。
仆人来收拾,替她嘴上上药。
安雅叫来管家,“给母亲多送点修补身体的魔法药剂过去,记得,用我库存里最好的那一批。”
管家应了。
时间飞逝,一年过去。
第一个一年之期到来,安雅进塔前,便要求每年见母亲一次,今天正是见面的日子。
安雅早早做好了准备,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想起当初母亲头发精致的模样,正如她十分思念母亲,母亲也一定十分思念着她吧?
她等待着,却只等来管家支支吾吾。
安雅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说。”
管家低头道:“夫人搬到雪山隐居了,她说她实在受不了这里的氛围,一看到高塔就回忆起往日痛苦……”
安雅意外自己的平静,“搬去多久了?”
“从您刚进塔那天,魔法药剂也没送出去……但长老们不让我们告诉您……”
诅咒虽令身体痛不欲生,但只言片语,更有撕裂灵魂的凶残能力。
眼前管家身影模糊,慌张的叫嚷吵着耳朵,“小姐、安雅大小姐……您没事吧!”
安雅这才发现自己哭了。
这是自从进入高塔继承诅咒后,她第一次哭泣。
心底有什么彻底落了下去,似叹息,又似道别。
冰冷的眼泪滑过脸颊,被她狠狠擦去,“把修补身体的魔法药剂送去雪山。”
很快,得到了魔法药剂被雪山退回的消息。
安雅十分诡异地笑了,她内心深处,竟然早早预料到了这情况。
管家被这笑下得心惊肉跳。
当晚,月圆之夜,月光明晃晃地铺在了悬崖下的荒林之中,树冠银白一片。生命树倒影扭曲而蛊惑,无数魔物对月嚎叫的声音遥遥传来。
安雅看着月光,突然,她翻上窗台,从高塔之上跳下了悬崖。
在门缝外等待的管家惊慌失措,高叫道:“安雅、安雅大小姐跳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