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弯下腰,认真地拆开新制的转轮盘。“按《匠作则例》所言,官窑匠籍三代不得脱籍。”墨九抬起头,“可若是这窑炉自己塌了呢?”
秦三娘双手紧握着铁锤,大喝一声,抡起铁锤狠狠地砸向承重柱。窑工们齐声高喊:“走水了!”刹那间,浓烟仿若一条条黑色的巨龙,从二十八个火口同时汹涌喷出,迅速弥漫开来。
太子派来的监工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慌忙不迭地往后退,嘴里叫嚷着:“快禀报东宫!龙窑要塌了!”
“现在报信,可就来不及了。”陆砚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地带着边军旧部堵住了路口。他身姿矫健,动作利落地展开泛黄的《军匠改制疏》,“洪武八年便定过规矩,若官窑损毁,匠户可暂归民籍待召。”说罢,他抽出腰间的长刀,寒光一闪,劈开锁链,“诸位现在都是‘待召匠’,是打算留在景德镇,等着被太子灭口,还是跟我去云陆工坊,谋一条生路?”
青禾适时抖开手中的契约:“云陆商号聘工,日结铜钱三十文,伤残丧葬另补。”她伸手指向远处,只见水碓坊机器轰鸣,“墨九改良的水力碎土机,比人工省力三倍,在那干活,能轻松不少!”
就在匠户们开始骚动,人心思变之时,人群里突然“嗖”地飞出一个陶埙,速度极快。阿荇反应敏捷,纵身一跃,凌空接住。他从埙孔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颗带血的瓷牙,仔细一看,正是上月失踪的老窑工信物。
“是陈师傅的牙!”一个年轻匠人眼眶瞬间红了,“太子的人逼我们往釉里掺骨灰增白,陈师傅坚决不从,就被……”他紧握着陶刀,手背上青筋暴起,“我跟你们走!”
洞庭湖边的试验田里,青禾身姿轻盈地弯腰扒开藤蔓,指尖沾上了一层可疑的黏液。“蚕粪肥的配方被换了。”她将腐叶撒进药水之中。蓝色的火焰“噌”地窜起,熊熊燃烧,“有人在堆肥里掺了硝石。”
墨九坐在轮椅上,双手熟练地转动着分土仪。铁针微微颤动,最终稳稳地指向东北角。“这垄地的钾含量超标三倍。”他俯下身,挖出一块焦黑的根茎,根茎散发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番薯种成这样,怕是等不到秋收,就全毁了。”
“但金薯藤需要高钾。”陆砚手持镰刀,割开藤蔓表皮。紫红的汁液仿若鲜血一般,迅速浸透粗布。“《救荒本草》里记载过,灾年时这种毒藤的根块能替代粮食……”他正说着,动作突然僵住,目光紧紧盯着粗布,只见汁液在粗布上渐渐显出“屯田”字样,字迹扭曲,却又无比清晰。
秦三娘带着一群兵痞气势汹汹地闯进屯田司。此时,主事正手忙脚乱地焚烧账册。“烧得好!”秦三娘怒目圆睁,一脚将火盆踢向粮囤。
“轰”的一声,火盆砸在粮囤上,火星四溅,“正好让大伙看看,朝廷拨的救灾种粮到底去了哪!”灰烬里,未燃尽的账页随风飘动,上面的字迹隐隐显示,半数种粮竟被换成了金薯藤。
青禾在田埂上架起一口大铁锅,锅中的水烧得滚滚沸腾。她当众将毒藤根块放入锅中熬煮,热气腾腾,水汽弥漫。“沸水煮三个时辰可去毒性。”她用勺子捞起胶状物,用力摔在屯田碑上,胶状物粘在碑上,“掺在赈灾粮里,吃不死人却能让人手脚浮肿——”她猛地掀开草垛,露出藏在下面的官斗,官斗底部明显加厚,“再用这种加厚底的官斗放粮,一石能克扣两斗!”
围观灾民怒吼着涌向官仓,阿荇趁机放出三十只信鸽。鸽群掠过长江时,武昌府的常平仓正被户部清点——每只鸽子爪上都系着揭发屯田贪腐的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