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卷在哪里?”
“卷宗阁。”
路南涔二话不说把程黎安从椅子里薅起来:“走,带我去调卷宗。”
“不是,”程黎安趿拉着鞋,“你等等,总得告诉我发生了何事吧?”
路南涔捏着拳,额间青筋暴起:“那个红莲图案,我父母被害时,身上也有。”
程黎安整个人一怔。
……
俞虎死因查明,卢青总算可以回家。
俞老太还想一哭二闹三上吊,被一长像凶狠的寺副一瞪,乖乖闭上了嘴。
卢父卢母抱着俞烟来接女儿回家。
一家人见面抱头痛哭。
看着卢青满身的伤,卢母不住地抽自己,悔恨当日就不该让俞虎带女儿走,什么名声,什么嫁人,哪样也没有女儿的命来的重要。
卢父埋怨卢东旭,明知姐姐受了这么多苦也不说,若他早知道,便是拼了命也要把女儿接回来。
俞老太吼着:“卢青和俞烟都是我俞家的人,生为俞家人死为俞家鬼,必须跟我回俞家。”
卢父和卢东旭刚想说什么,卢母往前站了一步:“你不是说烟儿不是你俞家的种?既不是俞家人,你也愿意白养?”
俞老太:“……”
“至于青儿,大邺律里从没有规定丈夫亡故后妻子必须留在婆家,我青儿在你俞家过的什么日子,你个老虔婆,搬弄是非,火上浇油,俞虎那个狗东西险些打死我女儿,怎么,还指望青儿为他守一辈子寡?我呸,大邺律明文规定,只要守足孝期,女子便可改嫁,你放心,青儿在娘家定为她那个该死的夫君定守足了孝期,日后婚嫁与你俞家再无干系。”
如今儿子死了,俞老太失了靠山,她又畏惧大理寺的威严,几次想撒泼都生生憋了回去。
卢家一行正准备走,卢青看见路南涔的身影,喊了声:“多谢寺丞大人。”
路南涔手上抱着一摞卷宗,转身交给程黎安。
他上前几步:“俞虎被害的案子大理寺还会继续查,日后说不准还会向你问话,斯人已逝,别的不说,孩子还小,回娘家和父母把日子过好了比什么都好,希望她父亲带给她的伤害不在心中停留,”他伸手揉了揉俞烟的头,“好好长大吧。”
什么叫她父亲带给她的伤害,俞老太还想争辩两句,路南涔只淡淡一个眼神便让她乖乖闭上了嘴。
卢家人再向路南涔道谢,离开。
看着一行人离开的身影,路南涔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往衣袖里一摸,簪子没了。
卢家人已经走远,路南涔只稍微一想,冲程黎安说了句“你先回去,我随后到”,一路奔进了仵作房。
刘瘸子正要给桑宁验尸。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还没验好。”
路南涔朝他伸手:“我的簪子呢?”
刘瘸子莫名其妙地看了路南涔一眼:“什么簪子,哦,”他突然想起来,“就是那半截,小喜子一位你铁树开花的那个簪子?没瞧见。”
路南涔左右看了眼:“小喜子人在哪儿?”
刘瘸子头也不抬:“他上午剖了俞虎的尸,累得慌,我放他回去了,怎么?”
路南涔冷笑一声:“是累了还是急着销毁证据,他心知肚明,他身为大理寺人,可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路南涔想去找小喜子,但脚真迈出大理寺大门的那刹那,他犹豫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所信奉的是不是都错了。
十几年了,他一直以为害死父母的凶手已经被正法,为此,他痛恨罪恶,但又觉得世间还是正义尚存。
他本可进六部,入翰林,仕途坦荡,但是心里始终对惩恶有种无法割舍的向往。
最终在程嵩的鼓励下,他与程黎安双双考进大理寺。
那时候为了一桩案子,两人连着几日不吃不睡也毫不在意,他觉得只要能破案,给死者和家属一个交代,还世间一个公平公正再苦再累也值。
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味了。
他们拼了命抓回来的凶犯,说放就放了,分明是清白的百姓,说抓就抓了。
程黎安灰心丧气,开始自暴自弃,每日醉生梦死。
他虽然一再坚持,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早已千疮百孔。
昨晚的那朵红莲像是压到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即便路南涔拼命反抗,挣扎,可心里那堵只剩残垣断壁的围墙即将倾塌。
罪恶从来就没有受到惩处,他觉得这些年那双罪恶的眼睛一直在看着他在追求所谓的真相,其实像跳梁小丑般上蹿下跳。
路南涔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小喜子为什么要偷走那半根发簪。
即便去找到小喜子又如何,他没有证据,若是小喜子拒不承认,在小喜子家又搜不出簪子,日后在大理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还要如何相处?
路南涔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收回了腿。
另一边的叶府中,叶夕颜心情不错,倒了杯酒正准备自斟自饮,忽地狠狠打了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是谁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