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手撑在两边的扶手上,居高临下得观察着少年的嘴唇、鼻子、眼睛,最后轻轻拢住他的手掌边,那段艳红色的绳结,手指捻了捻,语气有些冰冷:
“萨菲罗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眼睛看不见了。”
她的呼吸打在脸上是热的,声音却是裹在丝绸里的水,凉得让人有些痒。
萨菲罗斯低下头,从她手里一点点得拽出那条红绳,将它缠在自己的大拇指上,声音平平得解释道:
“我认为不需要向您汇报,这点状况我自己能解决,已经没有任何能构成威胁的东西存在了。”
我退开两步,递给他一个袋状水壶,简直要被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笑,点点头准备翻窗子出去。
“你听起来好像不高兴,李,这是为什么呢?”
在危险排除方面,萨菲罗斯认为自己做得很完善,换而言之,他的价值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对宝条博士有用,对神罗公司有用,对同伴有用,就是这样。
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在想什么,扭曲的价值论,从前他还是个孩子时便初具雏形。我狠狠唾骂了粗心的玛丽亚和黑心的宝条博士,换了个话题:
“比起这个,我猜你更好奇,我是什么时候发现你瞎了吧?”
萨菲罗斯摇摇头,坦率得回答:
“不,这两个问题对我来说一样重要。”
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太新鲜了,人的情绪和语言,敏锐的洞察力,比起李,那些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简直是被设定好程序的发条僵尸……发条玩具也是从李那里听来的新词汇,发条通常由金属钢条制成,当拉动或转动发条时,它会向中心紧缩,然后随着机心的运作渐渐放松,从而驱动玩具产生动作。
简而言之,李说,发条能让一只木头小青蛙跳动,所以带来快乐,每个人在当小孩的时候都会想要玩具。但萨菲罗斯默默得想,他不需要发条,静止不动的木头青蛙,涂上精致油亮的绿漆,乖乖待在他掌心,就像——真正只属于我。
“你的眼球在模拟转动时很逼真,看不出问题,可是缺心眼的孩子,打开手机听听时间,现在才下午三点,在我说到天黑时,已经猜到大概。”
少年眨眨眼睛,脖子前倾,不想错过下个问题的答案。我继续发言:
“至于我为什么不高兴,我摸到了你刀上的绳结,第一次见面时它崭新又光滑,可是现在它有些粗糙和勾丝,可见主入常常把它抓在手心,你很焦虑,甚至有些失控,却告诉我这只是小情况,你很好?”
我盯着萨菲罗斯,想从他微笑的漂亮脸蛋上读出点什么,是见鬼的雀跃!
“好奇怪,李,你像是能看到我在想什么,他们从来没测验成功过的项目。很多时候,除了完成宝条博士的任务,我试着学习人类说的话,可开心、担忧、焦虑,我学不会这些情绪。”
翻了个白眼,我甚至能推断出他此刻的心理活动,有些讪讪得开口:
“所以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我不高兴是因为你骗了我,你向我隐瞒真实状况?”
萨菲罗斯觉得危险的读心游戏该即刻停止,他垂下眼睛,警惕得不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恢复如初的冷淡表情。
“其实萨菲罗斯,按照有点情商的人类标准来推断,我不高兴是因为,我居然在担心你。”
担心一个随时可能失控的怪物,没有心和情绪的拟人生物。
坐在树下守夜,我昏昏欲睡,翻进睡袋打开日历,模模糊糊得想:
神罗的技术组要在拉迪奥开始为期一周的勘测,再设置魔晄路完成荒岛kpi,那时候萨菲罗斯的眼睛差不多也好了。
不远处升起的炊烟,预示着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即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