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溪的意识在绝望的深渊中不断下沉，周围是无尽的黑暗与冰冷。那些来自八世轮回的悲鸣与控诉，如同永不停歇的魔咒，在她（她们）耳边尖锐地回响，让她（她们）连挣扎的力气都渐渐失去，只想任由自己被这片死寂的混沌彻底吞噬。

“放弃吧……就这样结束吧……”一个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她们）心底最深处响起，那声音带着解脱的甜蜜，“再也不用痛苦，再也不用轮回，再也不用面对那张名为洛听荷的脸……”

是啊，放弃吧。

她（她们）真的太累了。这八世的记忆，八世的伤痛，如同八座巍峨而沉重的大山，压得她（她们）喘不过气来，灵魂的每一寸都在尖叫着不堪重负。每一次所谓的“爱”，都以更深的伤害收场；每一次微弱的“希望”，都迎来更彻底的绝望。洛听荷，那个如同跗骨之蛆般纠缠了她们八世的女人，她那份偏执到扭曲的“爱”，比世间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可怕，还要令人窒息。

就在苏月溪的意识即将彻底被黑暗吞噬，灵魂之火即将熄灭的刹那，一双冰凉而颤抖的小手，却固执地、紧紧地握住了她（她们）的手。

她（她们）微微一怔，艰难地睁开那双早已被泪水浸透、盛满了万念俱灰的眸子，看到了蜷缩在她（她们）身边的、年幼的苏凝颜。

小苏凝颜的脸上挂满了泪痕，那双本该纯净无暇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周围一切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她近乎本能的依赖和孺慕。她小小的身体因为害怕而剧烈颤抖，却依旧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仿佛那是她在无边黑暗与绝望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姐姐……不要……不要走……”小苏凝颜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细弱蚊蚋，却如同穿透万古的惊雷，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她（融合体）即将沉寂的意识深处，“凝颜……好怕……姐姐……别丢下凝颜一个人……”

姐姐？

苏月溪的心脏猛地一颤。这个稚嫩而纯粹的称呼，这个充满了依赖与信任的呼唤，如同一点微弱的星火，骤然点亮了她（她们）那片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死寂的灵魂空间。

她（她们）低头看着小苏凝颜，这个八世悲剧的起点，这个承载了最初的痛苦、恐惧与背叛的、她（们）最本源的灵魂碎片。此刻，这个小小的她，却反过来，用她那微不足道的力量，试图将她们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回来。

“我……”苏月溪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我们……都怕……”民国苏绛雪的声音在她身后幽幽响起，带着一丝深入骨髓的疲惫，却奇异地少了几分之前的麻木与冷漠，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我们也曾……爱过，不是吗？哪怕那爱……最终都化为了穿肠的毒药……”

苏月溪愣住了。

大唐苏九尾的身影也似乎清晰了一些，她身上那股冲天的戾气消散了不少，眼神复杂地看着小苏凝颜，又看向苏月溪（融合体）：“洛长生……她或许有她的苦衷……或许，我们看到的，我们经历的，并非全部的真相……至少，在某一刻，她眼中的挣扎，是真实的……那个混蛋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清寒用她的生命换我活下去……这份情，无论轮回多少次，我苏嫣……永世不忘。”三国苏嫣的声音依旧带着哽咽，却奇异地透出了一丝温暖，仿佛在回忆着某个战火纷飞中短暂却刻骨铭心的瞬间。

秦朝苏夭依旧冰冷，但她的目光却不再那么空洞死寂，她缓缓抬起手，虚空中仿佛出现了一座血色的祭坛，但祭坛的影像却在微微晃动：“血祭契约之下，洛泠或许……也只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棋子。她眼中，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不忍与痛苦，只是很快就被帝国的铁蹄碾碎了……”

她们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控诉和绝望的哀嚎，而是多了一丝……对过往那些复杂情感的重新审视与回味。

苏月溪猛然意识到，尽管每一世的结局都是无法挽回的悲剧，但她们也曾真真切切地爱过，被爱过，也曾有过瞬间的温暖、心动、依赖和不舍。那些情感，如同在无尽黑暗中偶尔闪现的星光，虽然微弱，虽然短暂，却真实存在过。

是洛听荷（清河天君）那份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强迫与偏执之上的爱，是往生契那扭曲的规则与束缚，将这些本可能走向不同结局的情感，一步步推向了毁灭的深渊。

“不……不能放弃……”苏月溪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却异常坚定的光芒，“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放弃了，那这八世的苦难，这八世的牺牲，就真的……白白承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