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清寒的刻意疏远和军中接连发生的不幸,很快便发酵成了另一种更具破坏力的东西——流言蜚语。
苏嫣那次近乎神迹的救治,虽然当时只有少数人目睹,但在军营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早已不是秘密。再加上她平日里那些超越时代的医术和安抚人心的能力,以及她与洛清寒之间那段时期曾经的亲近,开始被人以一种恶意的方式解读。
“听说了吗?咱们将军是被那苏先生用妖术救活的!”
“什么妖术?我看她就是个妖女!自从她来了之后,咱们军营就没太平过!”
“可不是嘛!先是闹疫病,死了好些弟兄,现在连副将都……我看就是她带来的霉运!”
“将军以前多英明神武啊,现在……唉,我看是被那妖女迷了心窍,才会接连出事!”
各种猜测和诋毁,如同野草般在军营的各个角落疯狂滋长。起初只是私下里的议论,渐渐地,连一些中下级军官也在公开场合表露出对苏嫣的质疑和排斥。士兵们看她的眼神,从最初的尊敬、好奇,变成了怀疑、恐惧,甚至憎恶。
有人说她是敌方派来的奸细,用妖术迷惑主将,祸乱军心。有人说她是山中的精怪所化,专门吸食人的精气,所以将军才会日渐虚弱。更有人将之前那场奇怪的疫病和副将的意外死亡,都归咎于她的“诅咒”。
“妖女”、“祸水”、“不祥之人”……这些恶毒的标签,被一个个贴在了苏嫣的身上。
苏月溪对此并不意外。在信息闭塞、迷信盛行的古代,她所展现出的“异常”能力,以及与权力核心(洛清寒)的亲近,本身就容易引人注目和猜忌。再加上往生契确实带来了厄运,这些流言蜚语的出现几乎是必然的。
让她感到有些讽刺的是,这一次,似乎并不需要姜曼昙“推波助澜”。人们的恐惧、嫉妒、以及对不幸的归因心理,就已经足够将她推向深渊。
姜曼昙对此倒是乐见其成。她巴不得所有人都认为是洛清寒带来的厄运,从而让苏嫣远离她。她依旧每天黏着苏嫣,对着那些对苏嫣指指点点的人怒目而视,但当流言将矛头指向苏嫣是“妖女”时,她却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愤怒,反而有种隐秘的……自豪感?仿佛在说:“看吧!我姐姐就是这么厉害!你们这些凡人!”
这让苏月溪更加头疼。她知道姜曼昙的逻辑异于常人,但这种时候,她的“不作为”和“自豪”,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传到了洛清寒所依附的、势力更大的那位诸侯耳中。那位诸侯本就对麾下这位战功卓著却又特立独行的女将军心存忌惮,听闻她身边竟有一个“妖女”,且军中因此怪事频发、士气低落,立刻派人送来措辞严厉的书信,要求洛清寒“清理门户”、“稳定军心”,否则将撤销粮草供应,甚至追究其“失察之罪”。
这封信,无疑给了洛清寒巨大的压力。
与此同时,军营内部的权力斗争也开始浮出水面。一些原本就对洛清寒心存不满、或是觊觎她位置的将领,开始借着“妖女”事件大做文章,煽动士兵的不满情绪,试图动摇洛清寒的统治根基。
一时间,内忧外患,风雨飘摇。
洛清寒的处境变得异常艰难。她一方面要应对外部诸侯的压力和敌军随时可能发动的进攻;另一方面要压制内部的不稳定因素,安抚躁动的军心;同时,还要承受着往生契带来的、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到的身心折磨,以及对苏嫣那份难以割舍却又不得不压抑的情感。
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严厉。整肃军纪,严惩散布流言者,试图用铁腕手段来控制局面。但流言这种东西,越是压制,反弹得越厉害。尤其是在军心本就不稳的情况下,高压政策反而激化了矛盾。
苏嫣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她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和质疑,感受着那些曾经被她救治过的士兵投来的、冰冷的目光。她也看到了洛清寒的挣扎和痛苦,看到了她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稳定大局而承受的巨大压力。
她陷入了深深的信任危机。不仅要面对外部的惊涛骇浪,还要应对洛清寒那份因宿命压力而不得不表现出来的疏离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