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了了想了想,决定绕回之前的提案:“那好吧,你还是在这里休息,我出去找吃的。”
“但现在外面很危险。深渊总是一轮接一轮地爆发,深渊之下的构造混乱不堪……我并不能预测在那只黑山羊之外还会出现什么,什么时候到来。”
他抿了抿唇,似乎不愿多提,只有澄明的双眼依然一眨不眨地直视着陈了了。
仿佛是想对他传达出什么。
他在关心自己。
陈了了很快意识到这件事。
然后罪恶感更深重了。
可是以安格现在这个样子,出门跟他一起要是遇到什么危险,难道不是两个人双双歇菜吗!挂掉一个总比挂掉两个好吧!
但安格似乎坚定相信他能把人保护得很好。
所以最终,陈了了扶着一瘸一拐的安格,给他的大翅膀做了个简单包扎,然后两个人老年伴侣一样慢吞吞地出了门。
生活节奏太久没有这么缓慢,陈了了甚至觉得有些不大习惯。
稍稍走远,就能看见漫山遍野的焦土,大部分大只的猎物,似乎都被刚才村落的人们捡走了,他们只能在边边角角处找到一些小型动物——比如兔子。
在近处没有被烈火波及的地方,找到了鹿生菜,然后晃晃悠悠地打道回府。
火堆依然在原地闪烁着。
陈了了把兔子叉到树枝上,施了清洁术,然后放到火堆上熏烤加热,咬一口,嗯,外酥里嫩,虽然没有任何味道,但起码口感不错,温度恰当。
每一次看书里对食物的描述,他都禁不住口齿生津,可是自己咬一口,又马上萎了,只能假装享受,看似理性实则胡扯地分析食物的各项指标,能把身边同学唬得一愣一愣的。
有时候,他会觉得空落落的,好像人生重要的一段阅历被谁剥夺走了一样。
正因如此,他对于不会懂得享受美食的人只有一个态度——
暴殄天物。
有良好的味觉、有好吃的食物,就应该去享受,要是哪天跟他一样没了味觉,后悔都没处悔。
因此对于他主动分享的兔子肉视若无睹、继续啃自己的草的安格,陈了了出离愤怒。
他甚至不加沙拉!
安格注意到他的视线,一边吃菜,一边向他投来疑问的目光:“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惯常这样吃东西吗?”
安格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据说鹿生菜很苦,你为什么能吃得那么开心?”
“我习惯苦菜的味道。而且,我不喜欢肉类。”
“那你也不加沙拉?你真的觉得好吃?”
安格依然不解:“我并没有说觉得好吃,只是习惯于吃,口舌之欲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你不喜欢肉类,吃菜吃草也只是为了果腹?”
安格点头。
陈了了闷闷不乐地缩到旁边,看着火堆兀自赌气。
火星在他眼前飘来飘去,不时噌地跳跃,很安静,把他的心绪抚平。
罢了,反正现在饭点过完,他吃饱饭,没了落差感,对安格暴殄天物的行为也没那么愤懑了。
虽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生气。
他一边气一边胡思乱想,气着气着,不知不觉在火堆旁打起小盹,微张嘴唇,呼吸着山洞里温暖的空气。
安格看了他一眼,走过去把他快睡掉的仓鼠睡衣拢了拢。
他单膝支地,微蹲在陈了了面前,黄金的双眼沉如从未被挖掘过的地底矿洞,要把对方的真假面孔尽收眼底。
他的话很多,很喜欢说一些和现实并无关系的东西,似乎是个编故事好手,但他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而且当他治疗自己的时候,能感到一种亲切而舒适的暖流在身体里流淌,这种亲切感甚于太阳的暖辉。
他似乎于治疗一途很有天赋。
而陈了了对此一无所知。
他沉浸在睡眠中,酣沉无梦,完全不知道自己睡过了多长时间。
只知道他是被一枚小石子打醒的。
醒的时候,外头还是黑天,血月的光线映照进洞窟,两个幼小的身影在洞门口逆光而站,陈了了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看到他们的动作——
其中一个手里拿着一堆东西,而另一个,正从他手里拿起小小的物什,丢进洞来,朝着陈了了的另一个方向。
陈了了转头,看向安格。
他的身前,已经堆满了小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