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里有更衣室。”
陈了了朝他指的方向看去。
确实有个小门。
可是,两男之间,换衣服,需要用到更衣室吗?还是说这个世界的风俗不一样?
他刚刚想问,就听见安格问:“你们族群的习俗,是换衣服的时候,允许他人在旁观看?”
“是这样的,有什么问题吗?”
陈了了看着安格,对方的神情很微妙,似乎带着一丝迷惑,仿佛觉得自己做了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一样,这样的视线甚至让陈了了有些恼火,这种恼火类似于他从前用自己特别带的毛巾擦脸、但北方用手洗脸的同学觉得他那样做娘们唧唧的感觉,并不很严重,但总归是不大愉快的。
但是安格脸上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恢复成了死水无波的恶龙脸。
“没有问题,你换吧。”
陈了了原本想说,要不,但对方既然已经摆出打算主随客便的姿态,他就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把衣服脱掉,又默默把裙子穿上去,然后发现自己选择失策,裙子背后的绳结不太好系,只能找安格帮忙。
于是他再度转身。
该怎么形容呢,总之他看到安格的时候,这个大魔王久违地以一种蜷缩的姿态坐在化妆台旁的座椅上,一边手搭在座椅上,另一边手撑着腮帮子,变扭地将整个人扭过身,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很快,他们便在镜子里对上视线。
安格看到他,表情没有变化,但陈了了总觉得,他的脸好像有那么几秒钟,像是被冰封永冻了一样,纹丝不动。
连睫毛也不颤一下。
几秒后,症状才有所缓解,他的表情重新恢复生动,连同那条毒死人不偿命的舌头也开始活跃了。
“你现在这样又很像离家出走的贵族小姐,立志要当侦探但是一碗饭没捞着的那种。”
陈了了:……
虽然知道他吐不出什么好话,但有时依然会被他庞大而漫无边际的比喻内存震撼。
不管怎么说,现在穿衣服才是第一位。
“请帮我系好这个。”
他转过身,朝安格露出自己的后背,还有尚未系好、松松垮垮的绳结。
由于他过早转身,所以并没有看出安格一瞬间变化的神色。
实际上安格的神色变化总是很浅,除了笑、挑眉和皱眉,其他的表情总是若有若无,此时也一样,只是仔细看去可以发现,他少有地扩大了瞳孔,那是紧张的标志。
但他的口气还是一样轻松。
“你甚至不会系绳结,难道你每天都穿这种松松垮垮像是睡袍一样的衣服吗?”
陈了了心想,我在家从来不穿紧身衣,出门也不穿花里胡哨的衣服,尤其是这种背后有绳结的,穿它,不过是为难我自己罢了。
他感觉有一双温度格外高的手偶尔触碰到自己的后背,然后只过了片刻,裙子便变得贴身,镜子里,身后已经多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安格的手还算巧,毕竟是住在实验室的人,想必有这方面的天赋。
镜子里的陈了了披着一头微卷露出额头的黑色短发,脚下踩着一双平底拖鞋,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己的头发鞋子和裙子格外不适配……等一下他接受这个设定是不是接受得太快了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先把平底鞋换了这跟裙子也太不搭配了吧!
于是他微声开口道——
“或许,我还该换双鞋子?”
“嗯……怀森特先生?”
安格一直看着自己的手,好像又在质疑些什么,听到陈了了又说了一句话,才简短地回答道:“嗯。”
陈了了不知道这家伙又出了什么毛病,自顾自地去挑合适的鞋子。
安格没有再说话,看着他饲养的生物来来回回地跑动,开始回避性地思考对方为什么挑一双鞋子也要挑那么久。
长长的银色卷发盖住他的耳朵,即使那里染上什么色彩,也会被掩盖得很好。
长头发的好处,不外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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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折腾了半天,直到天光朦胧,俩人才出门。
临走前,坎卡佩还精心交代他们要给它带它最喜欢的樱桃石榴派。
陈了了又一次被狂风裹挟着上天,不过这回他淡定了很多,中途甚至有精力和安格对话。
“所以说,为什么这一次能确定要去的是哪里?”
“迷宫出口的落点不能控制,但在一些特定时期,我可以推算出它的方位。”
“所以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哪里?”
“伽伽林公国的王都尼尼微,其意为——。”
“神脚下的伟大城市。”
狂风止息,迷雾散去,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现在陈了了面前,漫长的河流自远处蜿蜒而下,流到眼前的高台平原上,变得缓慢而温和,晨曦在天边露出一点光辉,城市中的人们已经开始劳作叫卖,教堂的钟声声敲响,而白鸽自钟楼里飞出,绕着塔尖转了几圈,朝它们既有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