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巫师继续说，语气逐渐不悦：“不行。让他跟你们住在一起也不行。他现在是我的。”

陈了了欲哭无泪，究竟是属于一群花比较好，还是属于一个奇怪的，或许是龙的巫师比较好，他分不清高下——才见面几分钟，他的人身自由就又一次逃之夭夭。

“好吧，那么，我让他自己选，是跟着我，还是陪着你们。”

“……”

黄金的眼眸将视线投向陈了了，以询问的语气递出一句话语，陈了了分辨出这大约是此方大陆的通行语，大致是在询问他要跟谁走。

他不假思索地从花床上扑下来，朝着巫师周身的一大团雾气里揪去，精准地揪到了巫师的衣袖，由于不会说话，他像个哑巴一样，呜呜咽咽地吐露出一些含糊不清的琐碎音节，尽量瞪大自己心灵的窗户，希望让对方最大程度地理解他想表示的含义——

带他走！

陈了了想得很简单，再怎样，跟一个能够交流的人形生物待在一起，也比跟一群具有“吃掉他”愿望的、无法沟通的带刺玫瑰生活在一起安全，他自认为并不很怕死，只是很想继续活着。

他可是很有求生欲的仓鼠。

大概是由于松懈，亦或是其他什么缘由，强大的龙并没能避开一只小小仓鼠的扑击，也没有挣脱开他的拉扯，黄金的瞳孔在衣袖被抓上的一瞬间仿佛震颤了一下，倏然扩大。他的眼睛里映照着眼前生物弱小的身躯，还有那双常人过目难忘的黑色瞳。

清澈的、无邪的，然而也是令人厌恶的，那色泽令人联想到悬挂在身周的淤泥，粘稠而无可挽回地将人拉进深不见光的黑暗里。

但理智告诉他，这也有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只不过遭遇了什么事端。

所以，他暂且不杀他，在事情未见全貌前，他会让他好好活着。

只是倘若他发现了什么……

巫师的喉内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沉语气词，淡漠地转开眼，朝明显变得萎靡不振的玫瑰们宣布：“好了，你们看到了。他选择跟我走。”

玫瑰们不满地晃动着躯体。

巫师并没有再理会他们的动静，径直抓住了陈了了的手腕，将他拽走。

陈了了踉跄地跟在他后面，发觉面前的人并不比他高很多，手臂瘦而有力，但比他每餐吃五碗饭的爸爸走得还要快，跟在他后面，运动机能欠佳的陈了了只觉得自己快要飞起来了，直喘气，禁不住用自己的语言和他交流道：“太，太快了，可以慢一些吗？”

“你说什么？”

巫师转头，步履依然不停，黄金眸居高临下地对着上气不接下气的陈了了。

“我，我说……太快了……能不能慢一点……”

陈了了用自己没被抓着的那只手努力做出手势，希望对方理解自己的意思，巫师终于意识到，对方其实听不懂伽伽林邦国的通行语。

他不是伽伽林人。

巫师眸底滑过一丝暗光，与此同时，露出了一丝刺人的笑意，唇角咧开，陈了了看到那里一颗洁白的虎牙泛着微光。

“你希望速度放慢？”

对方嘴里吐出他听不懂的话语，但陈了了猜测到他的意思，猛然点头。

巫师并没有继续接话，而是逐渐慢下脚步，带着陈了了转身，往后看去。

陈了了转过头，顿时一身鸡皮疙瘩骤起，只见那群玫瑰花竟然离开了原地，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狂舞着追逐着，不知道为什么陈了了从它们的动作里看出几分追逐明星的狂热私生粉的神态，此刻，二者之间剩余的距离已然无几。

他忽然明白巫师方才的笑容是指代什么。

他是在说——你希望，被那些家伙追上吗？

巫师的虎牙还明晃晃地嘲讽着自己，陈了了没心思再顾及，汗毛直立，飞速窜起，反手拽住巫师的手，什么疲惫都抛在一边，只想马上长出翅膀飞离，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拽不动这个巫师，他好像化为岩石，与地面融为一体。

这家伙在做什么！刚刚不是走得那么快吗！

眼见着玫瑰大军逼至眼前，他们的荆棘如同尖刀一般朝单薄的二人刺来，陈了了的眼睛中，那锐利的藤蔓尖端越来越近，直到黑夜里，忽然迸发出白昼的色泽——

“刷拉！”

灼目的火星燃起，陈了了只觉得视线被逼回眼眶内，片刻后才得以再次投射出去，只见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玫瑰们此刻已然畏畏缩缩地躲在灌木丛的角落，地上落着几根焦黑的荆棘，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断响起，陈了了无师自通地明白了他们正在哭泣。

“即使是未成年体，也不是不需要惩罚的，你们太放肆了。”

亮如白昼的火光里，陈了了看见那双黄金的眼眸嵌在有如神明之子一般的漂亮脸庞上，无声地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