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吧，瑟莉斯拉也没再劝。

峡口有一条村人们齐心协力平整出来的碎石步道，小路从碎石步道延伸到水边，水边有些大石头是用来栓船用的。庞培对来客解释，当年逃亡至此的三条小帆船只有一条用于捕鱼，其他两艘都拖上了岸，小心地保管起来，避免以后遇到什么事还可以有再次流浪的退路。除了一艘帆船用来捕大鱼，大概还有五艘小舟用于日常捕中型鱼，五艘舢板筏子用于在附近游弋，定点打窝，捕一些小虾和小鱼。最近族人们报告说，帆船的船底被海水浸蚀有些严重了，我们想换船底，但缺乏更换和维修的工具，要塞那边暂时也没有途径能搞到，附近几乎没有做造船业的。

“你们日常的捕捞量大概是怎样的数目？”瑟莉斯拉最关心这个问题，“对峡口附近的鱼量有影响吗？”

“我简单向您介绍一下村里捕鱼的日常。正常情况，我们每日有四十名村人可以参与捕鱼，但一般我控制在二十五人的样子，以便于各家处理各家的事，做一些其他的工作，比如采伐、狩猎、修补渔网，以及轮休。”捕鱼是个极考验体力的活，不能天天跟它耗。“在春季后期、夏季和秋季前期，我们会很努力地捕鱼，保证每日至少捕上三十尾金线蓝鳍鲔、一百千克的基围虾、一百千克的青鳞鱼，五十千克的各种贝类、海参之类的小海生物。到了冬天，因为极寒的缘故，我们通常躲在石居的时间多一些，但依然会保持春夏秋最大日常捕捞量的一半。”

“你们的消耗量大概是个什么情况。”图图利敏锐地关切这个问题这会决定他们会有多少剩余可以用于交换。

“日常捕捞量的一半多一点。我们……还是有省着吃一点的。因为冬天捕捞量会严重下降，所以，将其他时间捕捞的鱼虾贝类晒干，留到冬季。百分之七的税金对我们来说，可以用鱼获来缴纳真是太好了，我们都能做到按时上缴。”

“……族长，可以让我观察一下你的身体状况吗？”

“？可以。我们因为长时间食用金线蓝鳍鲔，毛发质量还可以，就是食物太单调，牙齿周围……”庞培咧开嘴，露出不那么健康的牙龈和牙齿，“若是没有夏季森林里少许的野果，和唯一的蔬菜，我们或许会得坏血症。水果这种东西，对于要塞那边都是奢侈品。因为族里有三位等待生产的孕妇，所以我才特地捕了新鲜的鱼，去找要塞换点奶酪等营养品。不然，实在太委屈夫人她们了。”

“好的，我了解了。”图图利这才放开它的爪子。

刚好有一艘小舟从峡口外面捕鱼回来，村人们告诉族长，这次捕到了五条，看，还在挣扎，我们用网死死扣住，它们才没蹦回海里。

庞培赶紧喊其他有空的都来帮忙搬鱼。

这刚弄上来的鲔新鲜度爆表，就差一棒子往脑壳上敲过去让它们彻底安静。

潜伏到钓鱼爱好者同盟里的新晋钓手亚历克斯盯眼睛都有些发直，他忍不住由衷赞叹到：“这要是让王都那些钓鱼佬们看了，口水都得淌满一茶杯。若是自己钓上来的，晚上不要抱着老婆睡，直接搂着这鱼当亲爱的。”

“天啊，这么肥美的鱼，光看着我都会饱。一次能吃掉它们的五十分之一就很厉害了。”硕大饱满的鲔鱼让金发的牧师那双漂亮的蓝眼睛里同样透出兴奋的光芒，他已经在想象这条鱼的肉端上餐桌时，足够多少人大快朵颐。

“难怪这是大公桌上的珍馐美味，”埃克利吸了吸鼻子，充分地感受这新鲜上岸的海生物的气味，“我来这里苦五年，但能吃到大公享用的美味，总觉得还是赚的。”

“埃克利，我有个疑问，既然大公如此喜欢，为何她没打算在这里投资整一个产业出来？”瑟莉斯拉疑惑地问要塞专属魔法师，蜂花城居民。

“听说大公找两拨商业人士到北境调查过，委托冒险者公会的冒险者也来调研过。商业调查那边给出的结论是成本过高，尤其是物流成本，其次是在这里投入基础渔业的维护成本比最初建造成本要多很多，再次是生活条件过于艰苦，不开高额的边险津贴，没人愿意来，还有补充原因就是这里的野生动物比魔物还多，到附近来执行任务的冒险者少之又少，哨所要塞建在高地，周围环境各种不适宜。综合起来……大公放弃了这个念头，她还是觉得常年有得吃也就行了，不想将大笔资金花到费力不讨好的这里来。”

估算这里到蜂花城的距离和路上的概况，绯红勋爵点点头，表示充分理解。

“确实好难，连她这样富庶的城市都放弃了这个打算。”

瑟莉斯拉让它们现宰一条最鲜活的看看。

虎人们二话不说拿起剁鱼的大片刀砍断鱼头，剖开鱼腹，三下五除二将整条鱼分解得肉、骨、头分离，非常整齐，红色有纹路的肉块在放过血之后，看起来无比的新鲜和赏心悦目。

“这实在太鲜美了。是大自然的艺术级食品。”绯红魔女感觉自己的精神都荡漾了起来，这美丽之物让人如何不心动，“妲莉娅，给我包好这条鱼，晚上加餐用。族长，这条鱼我们要了，我用一瓶恢复药水跟你换，它能迅速恢复不太重的外伤。如果你的手遭遇了中度割裂，用三分之一倒在伤口上，大概半分钟就能痊愈。”

“哦！那可太好了，没问题！谢谢！”庞培喜出望外，看来渡鸦说的不假。它接过瑟莉斯拉随手从储物栏里掏出来的用精致玻璃药瓶装着的红酒色泽的药水，拧开闻一闻，草药精炼的味道让它心情有些小激动。在捕鱼或者狩猎的过程中，族人们难免受伤，有些伤是用一般药草配出来的药很难快速恢复的。这药水相当于不时之需。在要塞都很难换来。

接着，瑟莉斯拉提出去看看它们贮藏夏季渔获的地方。

“为什么你们没有在外面批量建造房屋呢？”

“逃亡的时候太匆忙了，很多东西，尤其是工具都没带齐，便踏上了流浪的旅程。有幸到达了这里，我们曾经试图建造木屋，但有一次被巨大的棕熊群给毁了，幸好这里有数个相连通的山洞。我们就交易了工具，在这里建造了石居，外面的石屋是好不容易才弄起来的一栋，一般用来给捕鱼的人们休息，以及冬季给村子放哨用。”石屋旁边有着一口钟，似乎是用来警示的。

石居里面分了诸多的房间，巧妙地凿出了通风用的通道。所有的夏季渔获是放在外面被灌进峡口的风大力风干之后，才搬移进来，用绳子穿好，有的小虾小贝海参干，自然还是用容器装起来，在里面放上防潮防虫的草药。

瑟莉斯拉观摩后的叹息引来族长夫人的注意，她询问尊贵的客人为何叹气？

“这么多的鱼，若都是在最鲜美的时候被食用，该多好。”

“我们没有别的保存手段，庞培它们也想过要不要开凿一个冰窖出来，储存冬天用的冰，可惜我们目前没有那个能力，光是开凿这些石居都让我们的工具捉襟见肘。”

此时，要塞向导补充解释，每年可以交易给外族人的铁器等等是有定额的，超过定额上头不会允许，这是出于安全考虑上的规定，敬请理解。

参观完石居，瑟莉斯拉提出去峡口外面的海上看看，她想看看捕鱼的过程。虎人们舍得动用那唯一一艘专门海捕金线蓝鳍鲔的小帆船，载上客人们，刚好满满当当三十来人一艘，去了峡口。

升帆，船只到近海的地方，接着今日还有的一些能见度，经验丰富的捕鱼者们开始观测鱼群。

瑟莉斯拉找弗雷商量一下，问它愿不愿意变成海豚去水下看看情况。弗雷欣然领命，从渡鸦形态飞身往海里一跃。

过了一会，弗雷从水下探出头，大声嚷嚷：“好多啊！好多啊！真的随便捞都有啊，跟我来！”

虎人们一网子下去，就是十条，庞培却不敢再贪心更多，就喊收网，因为它担心才修补没多久的渔网别又裂开了。

“所以，你们的捕捞量受制于工具和工具维护，对吗？”

“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我们村里没法同时处置过多的水产品晾晒，会引来巨大的棕熊群，我们如果跟它们硬碰硬，即便我们还算强壮，可也会吃很多的亏，有五个族人就是在棕熊袭击中受伤和遇难的。”

回到岸上，逛完整个村子，了解周边现状，瑟莉斯拉觉得差不多，也就不再提出其他的要求。天色已晚，她认为应该回去了，于是提出向族长它们辞行。

虎人们在内心稍微松了口气，它们着实没有多余的房屋来招待这么多客人，大冬天的总不能在外面搭帐篷，那可得把人冻个半死。

瑟莉斯拉直接开门送向导回要塞。

临走前，她对虎人们的村子提了一个小要求。

“明天我还要去送其他两个要塞的物资，大约这个时辰，我会回这里来一趟，如果你们能在那时交齐五十尾品质不错的金线蓝鳍尾，最好是活的，我就帮你们修船。”

这番话令虎人们喜出望外，这比直接给它们金币都更有意义。

“好！一言为定！”庞培激动地嚷了出来，能捕鱼的船，是延续村子生存的意义所在。“我们会准时交货！您一定要来啊！”

“我来过这里一次，有传送锚点，没问题的。那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一行人观光完毕，回到了运输舰上。运输舰趁着夜色往下一个地方驶去。

“斯黛拉，帮我寄几封信。”分别是给凯茵、守护者、教国那位首席还有银凤商会的，内容相同：帮忙打听一下嚎哭峡湾特产在各地的价格，大概明天想知道。

凯茵晚上反正是空闲时间，去调查了四座国内富庶一点的城池里，关于这项特产的价格，结果只有三座曾经卖过。守护者则是派人将信函送到了金桦树城，城主不敢怠慢守护者的需求，立刻派人去调查。伊萨克发动他在商业部门的学徒连夜征询，银凤商会则立刻派出魔法师去各地分会打探情况。

大家以最快速度将结果递交给了瑟莉斯拉。

在本国，一条两百千克的金线蓝鳍鲔，价格是一万二千金币，平均每千克六十金币。

在教国，同样规格的金线蓝鳍鲔，价格是一万八千金币，平均每千克九十金币。

一坨特产鲔鱼肉在教国能当埃克利他们一月的基础工资，你说这孩子怎么不称赞它的肉美味？瑟莉斯拉回想起自己村子里埃尔文家的猪，养得那么肥那么壮，几百千克推到德斐茵的市场卖，也才卖一整头最多二十个金币，那是在自己来了之后，赞助他们买了当下本国品种最好的莱亨猪来养的。

前提还是有人卖，品相可。

即便如此暴利，冒险者们都只是愿意在出任务的时候顺路带点，都带不了多的，条件有限。

商人们没有保证品质稳定的绝对方法，而且真的批量去做，价格只会被打到骨折。届时辛辛苦苦一番，收入远不会达到预期。

她一听价格，懵了，都不敢跟家人们直言这里面的暴利，虎人们到底过着怎样亏大发的怨种生活，它们天天赖以为生的口粮到底对内陆人们来说是一种怎样的珍馐。

平心而论，这种鱼的口感和营养在目前同盟国海岸附近的鱼种中已经是顶级的品质，光是从鉴定中那篇幅颇长的特质提醒中都能说明问题。

“我这六十年还是太宅了吗……亏得还开过馆子，却连这么好的鱼都错过了，呜呜好恨，之前都在荒废什么啊……”

翌日早上起来，她与家人们探讨，如果要在国内和教国甚至更南边的盟国卖这种鱼，是走亲民路线为好，还是走上层路线为好。

大家似乎意见比较一致，认为走上层路线为好。

“在北境常驻大规模捕鱼船队始终是成本巨大，尤其是冬季，维护费用和人工费用是夏天的两倍以上，意味着需要每季都投入相当的精力来运送补给，留住工人。相信我，至今没有商团愿意投资北境捕鱼就是最好的证明。况且，金线蓝鳍鲔这样的北境特产上市之后，若是没有量，价格就下不去，平民和中产阶级无法消费，最终买账的只会是能掏钱的那部分。”亚历克斯陈述他的理由。“况且，能占据平民和中产阶级餐桌的，至少还有其他品质次第一点的海鱼，他们不会乐意花高价来购买这种鱼。”

“我们只要让这种鱼有一定的存量和市场销量，同时保持高端消费的水准，来钱更快。等有进一步的条件和契机之后，再考虑升级捕捞手段，让它们可以被中产阶级在节日能够消费得起。”琉赛亚还提出，可以在节日做特价，让中产阶级也有机会尝鲜，今后它们就会期盼这种活动，引发鲔鱼的销量上升。

“还可以回收销售末端难以处理的鱼骨，想办法打成鱼骨粉，做肥料是相当的好。”

“那就暂定这样，从高端线销售开始计划。”

去松针要塞和萤火要塞的物资运送旅程就相当的简便，几乎是送到之后，简单与当地驻守者了解情况，在周边转上一圈知悉环境，再接受了当地驻守者们热情地送上土产之后便回到了运输舰上。

这两个要塞如其名的很有特点。

松针要塞的驻守者们送上当地特产的松针和松香。

萤火要塞的驻守者们送上当地特产的萤火虫干和萤火草的花干。

每一样对于瑟莉斯拉这位法师兼炼金术师都非常有意义。

松针要塞的驻守者们说，这里的松针收集起来用来蒸食物和烤制食物都有特别的香气，而松香则是是制造油漆﹑肥皂﹑纸﹑火柴等的制造原料，还能用于弦乐乐器的弓毛上用来增大弓毛对琴弦的摩擦。

萤火要塞的驻守者们则喜欢用萤火虫和培育萤火草开花来提供夜间照明，在生物难以生存的冬天，就用它们的干制品的提炼物稍加一点魔力启迪，就能维持一晚上的照明，还能在一定时间内反复使用，白天自然感光熄灭，非常方便。但这里的萤火虫和萤火草有个坏毛病就是离开北境的土地很难成活，所以南方养不了，只能在每次运送补给的时候交给运输队一些干制品拿回去送（贡）给家族。

这些虽然有趣，但都得先往后推一推，抓紧时间筹划第一项“地域开垦”项目。

经过大家综合观察评定，一致认为泪痕峡口是个不错的鱼篓子，沿海的其他地方几乎都冻上了，就这里神奇地反映了神之怜悯与慈悲。

若是那些虎人表现优秀，那么本地人工就可以落到它们头上。

瑟莉斯拉撸起袖子，开始起了写计划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