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师塔的炉灶上方，用一根结实的绳子，拴在乌鸦的爪子上。瑟莉斯拉将乌鸦倒吊着挂起来，连翅膀都用魔法咒文困了个牢实，乌鸦只能扭动着头和身子在那里徒劳地扭动，连挣扎都谈不上。炉灶上面没有铁锅，燃起的火焰距离被吊起来的乌鸦没多远，只要施法者勾勾手指，或许那火焰就能将乌鸦给烤熟透甚至成为焦炭。这会，乌鸦的确能感受到下方火焰温度对它而言的“货真价实”。
乌鸦瞪大眼睛瞅过，那是真源之焰，连普通真龙们都会退避三舍的，世界上最厉害的魔法火焰，但它偏偏被面前这个红发红瞳的人类女人所掌握着。
“这谈不上折磨，折磨还没开始呢。”拉过一根小板凳，瑟莉斯拉优哉游哉地晃动着手里的绳索，只要她晃动一分，绳子就会向下抖动两厘米，“红莲大人承诺让你活命，不将你带回流放者之岛的地下监狱享受无期徒刑，但并没承诺让你一点也不受惩罚。是你自己说过，只要不被带回去，做什么都可以。”
“但我也不想被卖给人类取乐！”
“默许野蛮人折磨赏玩黑暗精灵的时候，你可没想过赫玛泰特大人的心情。”
“她能成为你们的‘六柱’，都仰赖我的指导，她应该对我感激才是！”
瑟莉斯拉抖了抖绳子，乌鸦倒悬的身体下坠十公分，魔法火焰腾起的一撮小火苗飘到了它的头上，下一秒立刻听到一声惨叫：“烫！”
“看起来你还没意识到问题在哪里。那我还是勉为其难走一下红莲大人交代的‘流程’好了。唔，看守者及其属下对于罪行确凿且潜逃在外的被流放者，可以采取的措施有……”瑟莉斯拉掏出了小本本，上面记载有真龙的训示。“啊，放心，真源之焰的威力我已经缩减到不会将你在数分钟内烤焦的程度了，应该能慢慢熟。熟了哪里，我会给你浇上最好的治疗药水，恢复过来，继续……”
“你这恶毒的女人！开出你的条件！魔女们不就是念着‘交易交易’吗！你还想从我身上压榨出什么！！”乌鸦悲愤交加地扭动着，眼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同胞惩罚的结果就是将自己丢给了面前这个人类中的马屁精，它不明白，为什么那头执法者的红龙要放任同胞受到如此羞辱，真龙就算远离了世俗社会，也应当始终是这个世界上最高贵的生物才对。“啊，你一定是想要我的血，用龙血石去讨好这个国家的高层！敢打真龙的主意，就算是红莲也不能视若无睹！”
“你到底还有什么资格跟我哔哔，阶下囚？”瑟莉斯拉觉得这乌鸦有点聒噪，“你要往坏里想，我不拦你。如果往好里想，你乖乖听话忍耐个几十年，红莲大人考量你的表现，或许它会额外开恩允许你无害地留在这片大陆呢？”
乌鸦转念一想，表现好一点或许可以是有期徒刑，看守者们有一定的权力决定被流放者的命运，当然，这份权力可以稍微下放给隶属于它们的下级执法者。
“你说真的吗？”
“别惹事，安安静静的过活，或许过个几十年一百年，红莲大人就会渐渐把你忘了，我一旦死去，大概也就没人能管你会长着翅膀飞去哪里。”
“但是！这份诅咒是搜寻者下的，我一辈子只能是这个乌鸦的样子了？！让我做个人好歹也比当乌鸦强啊！难道要用爪子和喙来吃饭吗！”
“你做人的时候不干人事，现在想做人，晚了。”瑟莉斯拉对它莞尔一笑以示讥讽，“认清现实吧，红莲大人的怒气一日不消，你一日不可能重回真龙的容貌。”
“……如果不让我当龙血石的血包，不拔我身上的边边角角当素材，你又打算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炼金术师？”
“将你的知识和信息借给我，我好歹能将你的待遇提升到团队吉祥物这个程度。”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知识和信息，魔力炉，还是血月相关？魔力炉可是龙族的专利……”
“这可不一定，我就此征询过红莲大人，龙族并非绝对禁止这边铸造魔力炉，态度至多只是‘有本事自己造我们不会再主动帮忙’。也就是说，有你的协助，无论你是否自愿，我们只要自己鼓捣出来，龙族也不会自私到重返这片大陆来毁掉我们的成果。至于血月，有些事情，我会咨询你的。”
“好罢好罢！我可从没想过会成为人类的阶下囚！红莲真是一点同族的情分都不念！我可以帮你！但是你得放我下来！吊得我快要脑充血了！”
“那就签了‘隶属契约’再说。我必须严密地监视你，你虽然被红莲大人限制了形态和绝大部分的力量，但它考虑到你要有基本的自保能力所以给你留了一部分，为了保证你不会乱来，所有的行动都必须有我的授权才可以。”
“……这太屈辱了！”出于真龙一族的高贵和尊严，乌鸦气得发抖，世态炎凉，优劣逆置。
“给你一分钟，不然你就在这吊着，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离开。”瑟莉斯拉从板凳上站起来，拍拍灰，作势要转身离开，“对了，这里是我个人的法师塔领域，被限制了力量的你，基本没有破坏结界自行离开的可能。”
当她走到门边的时候，背后响起了的确没骨气的嚷嚷，与格塞特城门前光速下跪的态度没什差别：“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嘛！别把我一个丢在这鸟不生蛋的地方啊！”
她望着倒吊乌鸦，露出了满意的凛冽笑容。
之后，瑟莉斯拉将它带回了大宅，首先，以资观赏。
“这就是操纵了艾切王国数百年的幕后黑手？”琉赛亚指着这只乌鸦问瑟莉斯拉，稍微有点难以置信。
“对，弗雷·奥塔库斯，一头蓝龙。”
“蓝龙吗？难怪瞳色是很好看的天空蓝，在龙族之中应该也是很英俊的存在～”
“诶嘿小伙子，你说话真好听。”弗雷在过去的三百年里听到过那些臣服于自己力量统治之下的野蛮人无数的马屁，都没有这会琉赛亚说的一句纯粹的赞美让人来的由衷舒心。“当年，在奥塔库斯家族里，我可是大家公认的美男龙，给我牵线搭桥的、想找我约会的，踏破门槛呢！”
“那你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被流放这个地步的？”
“唔、学者嘛，总有对学识不设上限的好奇心。纵使能靠气质和容貌俘获雌性的欢心，我更希望以学识在奥塔库斯家族崭露头角。”
“所以你就胆大包天去偷圣塔莉萨的圣遗物了？”图图利的目光可没琉赛亚这样纯良和友善，尽管老巨魔双手抱在胸前，弗雷仍然能够通过那双金色瞳孔中锐利的目光看得出对方正试图用气势掐住自己的喉咙。紧接着，一股精神上极为寒冷的雾气包裹了它，几乎要将之冻僵。弗雷无法理解，为什么南方来的老巨魔会对这个事“如此较真”。
觉察到乌鸦僵住不敢动弹，瑟莉斯拉过了十秒的样子才对老爷子摆摆手，下马威给合适就行：“嗨，所以它会为此付出代价，龙之群岛的流放之刑不消说，还要被搜寻者进一步加以惩处。老爷子，消消气，好歹红莲大人将本地的处罚权下放给了我，今后它必须服从我的指令。否则，就等着被遣返的无期徒刑。”
“哼，届时，卡尔玛大人会好好招待这家伙的。”冻僵弗雷精神的冷雾这才渐渐散去，它缓缓地回神，猛然意识到面前这个老巨魔极有可能是死神的忠实信徒。麻烦了，又多了一个不好惹的家伙！
这个宅子里到底还有多少这样能欺负自己的坏蛋……弗雷用翅膀抱住自己的头，忽然有些瑟瑟发抖。应该早点跑路的，或许早一步跑进雪峰崖窟里躲起来，这些家伙都还不至于那么快找到自己……不，那也会是徒劳的吧，红莲三下五除二打败真·西摩夫，血月设施就失去了管理者，防御能力会打成两折的！该往东边跑，寻求古神势力的庇护吗……或许也不行，他们怎么可能轻易放过盘踞艾切王国数百年的自己……
“那，现在成为了乌鸦的它，还能飞起来吗？”
琉赛亚的话将氛围稍微扭转了一点，弗雷猛然抬头，哦对呀，有翅膀，如果还能飞的话，趁红发的炼金术师和她的同伙们都睡着，自己偷偷飞走，飞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就算有隶属印记，她想要找到自己的概率也会变得很低！这份连接会淡化直到约等于断开！
“应该能，真龙如果不会飞那就太搞笑了。抱它出去试试看。”
得到姐姐的同意，琉赛亚抱起这只比母鸡稍微重一些和胖一点点乌鸦，去了宅子外面：“感觉更像是渡鸦哎。”
“你说得有道理。”
来到室外的栏杆上，弗雷试着用爪子在木栅栏上扣紧站定，然后回忆起自己身为真龙久违的飞翔感觉，扑腾翅膀：“哎，我飞起来了？”
“看来还没忘本。”图图利抬头。
弗雷越飞越高，心情渐渐畅快起来：“再飞高一点，我就能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成一个黑点……”
似乎瑟莉斯拉看穿了这家伙的小心思，只是勾了勾手指：“奥汀顿的龙缚锁。”
深红的魔法锁链飞速直冲天际，在弗雷惊恐的目光和拼命振翅的动作中，追猎般紧咬过来，最后绞缠住乌鸦的双爪，直接用力将它从天上直接拽回地上，顺带在地上摔出一个直径两米范围的小坑。
兴许是身为真龙的韧性、耐力还有一定的防护魔法在保护这副身体，或许是瑟莉斯拉用龙缚锁的时候手下留情，摔回地上的弗雷，在失去意识数十秒之后最终恢复过来，全身如同散架那般剧痛，觉得自己好像出气多进气少，命悬一线。奇怪，人类拟态的法术应该无损于真龙本身的身体素质才对呀，红莲到底削弱了自己多少。
“晾它一会，让它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之后，你再考虑要不要救治。”
“明白，姐姐。”
在琉赛亚静静地看守“幸好没有摔成肉酱”的鸦鸦弗雷半个小时后，在对方眼神的多重示意认怂后，才掏出魔杖，给它施予了生命力回复的法术。
弗雷从坑里缓缓地爬起来，盯着琉赛亚这个看起来面善而且纯良的青年，意识到他是第三个不能惹的人。因为——他做到了治愈一头真龙这样不可思议的事。区区人类的法术，人类的法力，怎么可能呢？！
“听我一句好劝，真龙先生。”蹲下来的琉赛亚用魔杖轻轻地敲了鸦鸦的头，“既来之则安之，在这个村子里，服从姐姐的意志，贡献你的能力，至少能让你得到平静普通的安逸生活。除非你思乡心切，赶着回乡坐牢。”
“我知道了，我知道啦！”弗雷·奥塔库斯，面对极为残酷的现实，再度作出抉择并抱头痛哭。
琉赛亚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想想这是一头真龙变的鸦类生物，觉得滑稽极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