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打开了一个缺口,心头的小虫瞬间顺着这个缺口涌入四肢百骸,细细密密地啃噬着她的血肉骨髓,昏黄的烛火将她纤瘦的影子映在墙上,宛若一具嶙峋艳骨。
原是她白白高兴了一场,她在为碧珏与长夏并无什么而庆幸,其实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碧珏确实与长夏之间毫无私情,但并不代表碧珏没有情感经历。白纸黑字上那一句“清瑶仙尊妻也”明明白白说清楚了碧珏的感情履历。
而这个祐华仙尊又是什么人呢?
林望舒坐直身子,控制住颤抖的手指,翻阅起了祐华仙尊传。
祐华仙尊名流越,是与碧珏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曾多次与碧珏并肩作战荡平妖魔鬼怪魑魅魍魉。读到最后,林望舒心头竟然升起一种“本该如此”的叹息。
光是祐华仙尊身先士卒入从来无人生还此间的无极地渊之壮举来看,祐华仙尊与碧珏俱是心怀天下的伟大修者。出世入世辗转救世,而非高坐莲台妄谈凡间轮转气数。
可碧珏既然是光风霁月的圣人仙尊,合该一身清净白璧无瑕,为什么明明已经有了道侣还要招惹她呢?
林望舒百思不得其解。
她对这个祐华仙尊流越并无嫉怨,她甚至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了怀疑,以及些许的惭愧。
由此她再见到碧珏时也会自动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哪怕她心中的旖念再纷繁丛生,她也竭力克制着自己,不逾越为自己划下的戒线。
对于林望舒一夜之间多出的距离,碧珏并没有说什么。
或许碧珏根本没发现她的变化。
素日的亲密无间在此时像是沦为一场幻影,只有她在意得要命,并不会影响到碧珏分毫。
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是她很快就不住在通幽馆里了。能和碧珏隔开一段距离,也许她可能更会看清自己对这段无处安放感情的真正想法。
她提前打听过修真界中几乎所有修真者都要前去启灵书院修习启蒙知识,直到结丹方可回到各自门派修习仙家术法。
她虽然心有不舍,但她又很清楚她这种无法自控的情感最好是当断则断,长久稽留于其中除了日益沉湎沦溺并无其它可能。
可她简单收拾了前去启灵书院求学的行囊后,阿镜却带回来了碧珏要亲自教导她的消息。
她吃了一惊:“为什么?”
“或许……或许只是她有心对你多加照顾,并没有别的想法。”阿镜宽慰着,“别担心,仙魁她老人家不会太严苛的。”
阿镜话传到位便离开了,林望舒看着收拾好的行囊,退后几步摸到床榻坐下,将连埋入了柔软的被褥中。
要是以往林望舒说不定会觉得这是碧珏在乎她的表现,但是自从她起了疑心后便看什么都像是有祐华仙尊的影子,进而诱发难以言喻的羞耻感在心底翻涌。
或许不是什么多加照顾,而是不想让她知道流越的存在而已。
在那夜之后她去过几次藏书阁,除了那本装订出了错误的古籍,并没有任何一本书有关于流越的记载,显然是刻意有人为之。
而以流越在修真界的声名,若是她去了启灵书院是不可能不听说的。
林望舒从被褥间抬起头,目光投落在窗外的桃枝上。
浅粉深红相映,日影斜晖亦为之添了鲜妍颜色,看似花团锦簇的喧哗热闹,可却透着暮气沉沉的死寂。
只有水流声与花开声,没有鸟鸣声和人声,偶尔几只蝴蝶落在花丛,蝶翼收拢开合亦无声无息。
她在碧珏眼中大概只是见不得光的外室禁脔,可她偏偏没有勇气挣脱开这样的身份另觅一条出路。
有时候人们对终结一段感情总会表现得洒脱随性,仿佛可以轻而易举的断绝来往就此放下从新开始,但林望舒清楚自己没有这样的勇气魄力,她心中的声音不断告诉她,若是能糊涂地与碧珏共度余生,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
仙魁决定亲自传授林望舒课业功法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整个仙门。众人得知这个消息,难免为御剑使阿镜惋惜。
阿镜跟随碧珏多年,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所有人都默认阿镜有朝一日会承接仙魁的衣钵,却不想半路杀出来一个林望舒,阿镜以后最多不过坐到如今供奉长夏的位置,再没有机会染指仙魁的宝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