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依旧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越是冠冕堂皇若无其事,越发显得碧珏的解释是在欲盖弥彰。
可林望舒心中有鬼,她不敢点出这样亲密附带的问题。在与碧珏平静的眸子对视时她也有些糊涂,怕不是自己真的想多了,碧珏这么做也是正常行为,不算逾矩。
“仅仅如此,小舒,多思多虑对你并无益处。”
她顿了顿,补充道:“这味丸药我会回去配一份,阿镜明天会替我捎给你。你把药交给你的侍女幼斐,她知道怎么处理。”
女人声音与身形俱飘渺如烟,她转过身,很快消散在了月色深处。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表现得过于急迫唐突,一连数日碧珏都没怎么来通幽馆看她,就算来也是略微坐坐,坐不到一炷香时间就会离开。
现在碧珏的态度在林望舒看来就像有意避嫌一样。偶尔林望舒想要故意引导碧珏说几句体己话,可碧珏每次都会恰到好处地将话题转移到别处。
两人的距离被拉回了见面最初的那一天,客客气气,不远不近,不亲不疏。
照顾她饮食起居的职责也顺理成章地交接到了机巧侍女身上。
这些机巧侍女是碧珏研习了墨门的工艺改良制作而成,外观举动与常人无异,只不过她们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来无影去无踪,将存在感降到最低。除了每日用餐时分,林望舒几乎觉察不到她们的存在。
碧珏不来这里的时候阿镜成了常客,阿镜为人随和,豁达彻朗,有她在的时候通幽馆鲜少有安静下来的时候,起先林望舒觉得吵闹,而后便也习惯了。
后来她才从阿镜偶然一次说漏嘴中得知碧珏不来看她是微服下山追查一脉魔族的行踪,此事牵扯诸多秘辛,故而不方便对她言明。
“会有危险么?”她下意识问阿镜。
“怎么可能?仙魁她可是天下第一人啊。”阿镜耸了耸肩,并不在意地回答,“至于放到天上,她老人家说不定也能排的上列。”
林望舒略微放了心,转而一阵落寞涌入胸腔。
阿珏是天下第一人,卫道除魔,无所不能,而她不过最普通中众生的一员,与弱絮萍花蒲柳无甚差别。
这样鲜明的差距注定了她与碧珏之间隔着宛若楚河汉界般分明的鸿沟。
她需要多久才能走到碧珏身边,名正言顺地与碧珏站在一处呢?
这日林望舒正研究花草不同摆放方式情况下各自的效果,起因是她发现在她折花布草时周围总会有点点柔光聚拢而来,宛若盛夏夜晚草垛间纷飞的萤火。
她忍不住对阿镜请教此事,阿镜原本不信,她只能演示了一遍。在看见那纷飞的灵光后阿镜震惊不已,良久方才告诉她这很有可能是一桩上古便断了传承的秘术,移花妙法。
“曾有众多先贤欲依照残卷复原移花妙法,介意失败告终,你若能复原此术,开宗立派成为一方祖师亦不在话下。”
“既然如此,那我可要好好研究一番。”林望舒瞳眸深处亮了亮,仿佛夭夭桃花色融进了眼底,“阿镜,你能替我保密么?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告诉阿珏。”
“自然,我当然会。”阿镜迎着林望舒灼灼的目光笑笑,“你还信不过我么?”
有了阿镜的鼓励,林望舒这些日子都在钻研移花妙法,尽管没有任何文献典籍参考提示只凭着一腔热情,竟让她悟出了不小的门道。
这给了她不小的自信,她暗暗给自己定了个目标,有朝一日她一定要复原整个移花妙法。让她走到碧珏身边的漫漫长路显得更加名正言顺。
许是心中有了念想,她的梦里频频出现碧珏的身影,或是在纷飞花树下,或是在皑皑雪野中,可每当她试图走近,那人便如一阵风散去,睁眼时徒留给她一捧月色与满腔寥落。
林望舒将一株红梅修剪妥当,刚要插入瓶中,可突然心有所感抬起头,恰好看见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青衣女子隔着疏窗静静注视着她。
空气在这刹那间停滞,手中红梅落在了地上,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可回过神来疏窗后空空如也,哪有什么女人?
林望舒匆匆跑出屋,在碧珏刚刚出现过那扇窗前停下,只见窗前落花满地堆藉成席,平整并无任何脚印,她的心仿佛雨在空中凝成了冰,飞速坠落入谷底。
刚刚那一瞥真的只是她的幻觉。
她知道自己的沦陷,在此时却发现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沦陷的程度究竟有多深。
无法宣之于口的隐秘渴求,甚至只要在心中想想就会觉得是亵渎,可这些都不能否认这种渴求是真实存在的。
心头每一次悸动都像霖雨,洒落在名为渴求的草木间,寸寸疯长。
汹涌的爱意就像燃烧的烈火,不需幻术加持却已经让人幻觉丛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