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帮主喷笑。
谁说陆小郎君不通人情?陆真,误会你儿也!
帮主在帮内各处都放了伞,这座酒楼柜上也有。她出门,扇子和伞总是常备着的。
扬眉剑先前朝掌柜借了毛巾擦干,后面又多借一把雨伞送客。
酒楼门前,飞檐灯笼,深青石阶下,剑客一靴踩在水影上。他撑开大伞,看向陆美两兄弟:“我再带一个?”
苏云卿迟疑了一下,陆美积极,他又常和扬眉剑混在一处,跑下阶先钻过去:“我吧我吧。”
一屋子宾客都等伞呢,这酒楼的雨具占到一把是一把,拼着也够用。
陆小郎君转回头看向他哥,恰见一把红伞擎顶,朝他哥扬了扬伞面,他哥云卿公子走入伞下。
陆小美见状放心,转头关心起江湖上的兄弟:“刚淋湿了会不会冷呀,要么我们走快点?……”
苏云卿比帮主高一些些,他步入这彤云红影,如同走入女郎的领地,连线的雨点被隔在外面,敲在伞上,仆仆簌簌作响。
伞下自成一处。
前面陆美的嘻笑声隐隐约约,雨声太大,听不清楚,只能听到他自己这边的,身边帮主晃晃悠悠,咙咙哼着曲子。
两把伞前后行着,几人散步消食回府。
路过一个街口的时候看到葛长韵跑过。
“师姐干什么去?”
陆美朝她喊,葛长韵脚快,没听见,扬眉剑倒从伞下往前观察了一下,又收回脖子:
“冒雨抓贼呢。”
“哈?那我们不帮忙?”陆美闻言,开始撸袖子。
扬眉剑淡定举着伞:“应该不用,两三脚的工夫。”
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满足陆小公子助拳的愿望,加快了几步。
二人一边赶去一边还讨论。
“江城也有贼吗?”
“有啊,江城又不是世外桃源,哪里没有贼。”
“好罢,”陆小公子扎起下摆一塞,“但江城师姐亲自抓贼。”
“……不亲自,见义勇为还差遣别人去?”
“吃得如何?”
“恰好。”
后面这把伞就悠闲多了,苏云卿不曾注意陆美那边,帮主听到前面的动静,也没有去管。
她边上这个又不会打架,带着去看戏么,有戏走两脚前面也顺路。
一个小毛贼倒三个半高手抓他。于是还是清清淡淡闲话。
“是不是和京里不一样。”
“嗯。京里确实少见这样……首领在末桌蹭饭、也不随份子的。”
“哈哈。……嘿嘿嘿。”帮主想想也觉得好笑,这点评说得更是好玩,越想越忍不住转头乐。
她踢着步子,把伞往风口斜了斜。
“一张筵席吃两个时辰,自己吃饭一顿不过一两刻钟——与其花许多时间参加宴会,还不如就这样,寻常吃饭?”
“很是。”
苏云卿抬头握过伞柄,将倾向他的伞扶回去,遮住另一边来的雨丝。
他走在风口边,倒一点不湿,有礼的年轻公子为这不湿道过谢,又迟疑着放下手,风雨里动作犹豫。
——他高一点,伞是不是该他举着?
檐下滴雨,敲击在匆匆行人当头,也为躲雨人随意扫弦伴奏。
一衫月白的高挑郎君走在伞里,听一旁的女郎哼些“真不着调”的曲子,又哼江南春,又吟秋风清。
头顶伞红、身旁衣红,映着两旁店家灯笼火,倒衬得他也红彤彤的。
这“红尘无尘”,就便只剩“红”了。
曲子里也是红。
“……红绡瞒,伞骨青,持赠细腰影,掌上雨盖擎,眼前银线系流云,随风浅落扑卿卿……”
初听不过连韵的述雨称伞之曲,清华可爱,婉澈多情。
那雨盖、流云垂系银线都是奇句佳话,……唱到后来,帮主调子一转,开始哼什么,天晴晴,不落雨,我要这红伞有何用,天阴阴,又落雨,我被头亦毋日头烘——
往年梅子时节雨,只在春夏之际,如今,梅雨下凡,一下一年,入秋了也没有几日整太阳,更不要提秋高气爽。
连着一阵秋雨一阵凉的老话,大概要直直下到冬日,下到落雪天厚棉袄不能晒干为止。
爱洁的女郎虽然说着没有晴天晾晒,却并不着急发愁,哼得还很开心。
“……怜小草,惜芳泥,秋雨何必太多情,秋雨那能当彩云……”
“……”
苏云卿不由别开头笑,什么怪曲怪调,果然是能叫剑客“手软”的“不着调”。
听词中意,倒是苍天多情演绎此春光秋雨与人看了。
如此二人按歌缓行,倒步调一致,轻松闲适。
渐渐雨势减小,转为淅淅沥沥,街面上青石板映着水光,陆美他们两个脚快,几乎走得瞧不见影。帮主索性在街边停下,寻个甜点铺打包些吃食,好作助拳小友们的零嘴宵夜。
刚付过钱,苏云卿提上两份,迎面小跑来一个蓑衣小帮众,想是先碰到扬眉剑他们,顺着找来,看到帮主在街旁这里,忙过来道:“帮主,有个大兄弟刚刚进城,正在书局那,请您去替他送伞接他一接呢。”
“……你们送的伞他用不惯?”
“嗐,哪里知道他。”也不知是谁,面子这样大,掌柜竟会让自己来带话。
只擎着一把伞的女郎想了想,大概猜到是谁,笑一声,摇头自言自语:“见过不就得了,还来。”
她朝带口信的来人道声扰,谢他辛苦转告:“不用理他,倒叫你专门冒雨跑一趟。”说着趁着雨小,扯一扯一旁苏云卿的袖子,朝自己家走,“我先送这位公子回去,再去接那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