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莫夜寒手上沾了不少混着血水的泥土,李寒庭道:“你等等,我去取些水来。”
卢严礼见状,给玄音使了个眼色,而后跟了上去。
方长冉留下胡甲,紧随其后。
走了半刻,三人便来到一处泉眼,方长冉蹲下身,拿出水壶在泉眼中取水。
见狸兽一直回头望着,卢严礼调笑道:“王爷这么担心她?既然担心,当初为何允许她留在章宅?你是用什么理由说服她的?”
“呃,我没有用什么理由……”一听这语气,李寒庭吓得赶紧回头,唯恐卢严礼再说出什么讥讽之语。
面面相觑,果然见卢严礼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义不明。
李寒庭急忙岔开话题:“她只是心肠软些,又不是什么歹人,方才你何须这么严厉?”
方长冉对这句话十分赞同,声情并茂的将原话传给卢严礼。
“就因如此,才更要保全她。王爷是如此想的?”
“你什么意思?”李寒庭嘴上虽还在发问,心里却清楚,卢严礼必是想到了什么。
有时候他觉得,从小一起长大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彼此太过熟悉也是种烦恼。
就譬如当下,自己那点心思在眼前这人面前根本藏不住,早就被猜了个七七八八。
“若换做是我,我定当让她继续留在那个焕章身边,从长计议。”卢严礼道,“她与来仪阁之人大不相同,表面看来必会受到排挤和猜疑,但换个角度去看,这也是一种优势。或许焕章会觉得她是至诚之人,无法藏住心思,因而更好琢磨和掌控。如果莫夜寒能反过来利用这一点,她就会很有用,不是吗?”
“她不合适。”李寒庭望着眼前汩汩清泉,道,“就算是你我,也未必做得到,何况是她。这世上有一种人,无论如何也无法与黑暗共存,莫夜寒便是这样的人。”
方长冉一边转述,一边赞同的点头,显然对李寒庭所说的话十分认同。
卢严礼轻哼一声:“说了这么多,你只是不相信她罢了。”
“我哪里有!”狸兽抗辩道,“我说的是实情。她是何为人你也见了。这哪里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方长冉转述完,也补上一句:“确实,我看莫姑娘是十足的好人。”
卢严礼不置可否,莫夜寒的所作所为他确实见了,她的悲悯不止是为活人,也为死物。
这样的人,可不多见。
“是实情,不过……”卢严礼忽而将目光投射到远方,缓缓说道,“在黑暗中呆的久了,是会被吞食的。这大概是你最不愿见的吧。比起让她投身黑暗之中去学习如何与黑暗为伍,你更想保全这个人现下这颗心,我说的不对吗?”
狸兽抬起前爪似乎在抗议,但一句否认的话也说不出,最终也只道:“是是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结束简短的抗议,将头扭向旁边,狸兽心中却仍旧难平。
卢严礼嘴角微微上翘,不知不觉间,眼中却布满忧伤:“污泥之中,如何容得下纯洁之物?这道理,你我再懂不过了。”
李寒庭默默无语。
良久,他拍了拍方长冉,将话题岔开:“我们还是说些别的吧。”
李寒庭与卢严礼、方长冉原路返回,见莫夜寒仍旧在原地站着。
方长冉走上前去,将水壶打开,招呼莫夜寒将手洗干净。莫夜寒道过谢,将手上混着血水的泥土尽数洗去。
卢严礼抬眼望望天色,道:“这便随我出去吧,我先安排下住处让你们歇着,明日再找更隐蔽的地方安顿你们。”
莫夜寒略去双手上残余的水渍,忽而道:“卢大人,我想回章宅一趟。”
卢严礼惊讶之下,第一次露出些不耐烦的表情:“我方才所说的,你难道不明白?”
“莫夜寒明白,也并无异议。”莫夜寒丝毫未回避卢严礼的质问,“卢大人所说的都是实情,我既无妖兽,也不熟悉来仪阁,置身其中难以随心所欲行事。即便我不为自身考量,也需顾及王爷安全,远离焕章,远离来仪阁。只是……”
“只是什么?”卢严礼问道。
“此次山隗之事,我还未给焕章交代,若就此不告而别,焕章起疑,扰了主家便不好了。”
“原来你担心这个……”卢严礼若有所思,“你没必要担心。號鸟、焜蛇、夜眠兽,单看这些妖兽,那别院主人绝非常人。就算对上焕章,也定吃不了亏。”
“我并非有心要做什么……”
“罢了,严礼。”未等莫夜寒说完,李寒庭抢道,“让她回去一趟吧,了了这桩心事吧。我跟着。我看那焕章就快回来了,最多两三日,我们便来与你汇合。”
看出莫夜寒想拒绝自己同去,便对她道,“若是狸兽不见了,焕章起疑便不好了。”
将这番话说出,这才打消了莫夜寒遣走自己的主意。
待方长冉转述完二人对话,卢严礼半晌没说话,最终背过身去,道:“三日,最多三日。”
“多谢卢大人。”莫夜寒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莫夜寒保证,绝不将自身与王爷置于险境,三日之后,必会依言与大人汇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