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晒谷场上,断裂的铁笼钢筋像枯骨般支棱着。
村长佝偻的脊背几乎与地面平行,龟裂的手指指向远处焦土:“您瞅瞅!那两个混账小子一把奇怪的火烧了谷仓,那可是全村半年的口粮啊!”
他刻意将拐杖戳进松软的灰烬,挖出一截混杂着稻壳灰烬的焦土,扬起带着稻谷焦香的尘雾。
五条葵青灰色的狩衣下摆扫过碳化的麦穗,锦缎暗纹里藏着的咒力粒子簌簌掉落,在焦土上烙出细小的五条家纹。
她俯身拾起半截铁链,锁扣上凝结的血痂硌得掌心发疼,无论怎样搜寻都只有双胞胎的血液。
这么谨慎的吗?
村长猛地掀开身边青年的裤管,狰狞的烫伤疤痕蜿蜒如蜈蚣:“那两个小畜生还打断了我孙儿的腿!”
“我们不过把怪物关起来......”他浑浊的眼球突然暴突,布满老年斑的手背青筋虬结,混着口水的唾沫星子溅在五条葵衣摆,“你们家的人差点烧了整个村庄!”
五条葵的锦缎木屐碾过焦土,碾碎了一只烧焦的蝗虫。
她望向聚集在枯井旁的村民——男人们攥着翻卷的镰刀,女人们怀里的婴孩啼哭不止,所有人混浊的眼瞳深处都跳动着贪婪的幽火。
“统计全村人的损失需要多久?”她摩挲着衣襟内侧的青铜钉,温声询问。
“全村二百七十三口都在这儿了!”青年突然扯开衣襟,露出胸口被咒灵灼伤的痕迹,“先赔医药费!还有误工费!精神损失费!”
人群爆发出窸窣的骚动。
抱着婴孩的农妇突然将孩子举过头顶:“我家宝儿那晚吓掉了魂,得请京都的大巫女来招魂!”
旁边的老汉用豁口的柴刀敲打铁桶,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五条葵发间的金簪:“谷种钱!翻修钱!祭山神的钱!抚慰先祖的法事钱!”
五条葵的袖中滑出咒具「回镜」,鎏金镜框渗出暗红血珠。
镜面倒映出人群后方——三个孩童正用烧黑的木棍在焦土上涂画,歪扭的线条隐约是铁笼的轮廓,笼中蜷缩着用炭灰画出的小小身影。
她忽然轻笑出声,狩衣的菊纹在暮色中泛起血光。
“二百七十三人...”她指尖拂过镜面,青铜钉在夕阳下折射出妖异的紫芒,“确实该好好统计,毕竟......”
晚风卷起她未说完的话语,地底深处突然传来铁链晃动的脆响,整个村庄被升起的帐锁住。
她手中的「回镜」映出满地暗红咒纹,正是夏油杰的记忆咒灵残留的轨迹,形如扭曲的百足蜈蚣。
“第一个。”
她指尖的青铜钉穿透老者的天灵盖,钉尖滴落的血珠渗入焦土化作咒文,村民的面容不断扭曲着。
第七十七具尸体倒下时,被夏油杰篡改的记忆开始剥落,「回镜」突然剧烈震颤,镜中浮现被抹消的真实:
当村民举起火把扑向铁笼时,画面中最先出现的理奈爆发出来与其登记咒力完全不同的力量,三生纽运转着六眼和咒灵操使的咒力,修复填补着她持续破碎的躯体,试图掩盖异常。
五条葵的瞳孔骤然收缩。
镜面已染成暗红,她看见理奈银发飞舞的瞬间,三生纽的裂纹里渗出淡金咒力,与特殊手段制作的画像中净化气息如出一辙。
这种将负面情感逆向净化的能力,正是藤原姬当年遭忌惮的「逆命之术」,而现在的九条理奈,显然比传说中一步三喘的藤原姬更加康健。
当最后一个村民断气时,五条葵的衣角已浸透血水。
她突然想起,数年前踏入祖屋主殿时,在暗室里第一次看见那人画像的惊艳与复杂。
明香夫人令她毁去画像,却差点触动禁制,数次尝试下无果而终,直到那日见到九条理奈,才勾起那久远回忆。
二百七十三道血线在镜面交织,两人的身影几乎完全重叠,当时到底是怎么做到蒙蔽她,甚至明香夫人的?
沾血的指尖突然穿透镜面,鲜血滴入阵眼的刹那,理奈暴走时的力量图谱在空中展开,与藤原姬诞生当夜的记录波形完全一致
禁术卷轴「孕灵契书」在她脑海浮现:“若逆命血脉者,承月读之眷,纳万象之秽而孕灵胎...”
“该让夫人知道了...”她喃喃收起「回镜」,火焰席卷了整个帐内,片刻倾塌。
...
五条家地下书库的烛火突然摇曳,明香夫人手中的《五条家史》无风自燃。
泛黄纸页在灰烬中重组,显现出五条葵用血书写的短笺:
“灵有异,涉藤原,三生纽已被启用,葵将携「回镜」归,以供夫人亲鉴。”
棋盘上的白玉突然爆裂,黑子自行移动形成「杀」字。
明香夫人抚过袖中滑出的短刀,碾碎带着松脂香的信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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