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一袭白色的长裙,和把熟悉的白伞,少女背对着她,在小区门口徘徊。
许荆和于执双双停下。
夏沅湘一身白站在雨中,竟像一大片堵堵的雨,塞在许荆心里,让她不能呼吸。
“她在等你。”于执的声音隔着雨帘,清晰地打在耳膜上。
许荆看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久好久,移开伞,许荆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明月,雨顺着额头滑入眼睛,滑入齿间,滑入衣领,全身清洁。
于执抓着伞沿放平她的伞,不明所以,“许荆?”
“今夜月光好亮啊。”
许荆隔在雨下。
耳中传入嘈杂的雨声,雨那么大,许荆却溺在白亮亮的月色中,她脑袋空空,她享受其中。感受最后一霎白月光的洗净。
“大不了,我去跟她说。”于执斜过脸看许荆,“好吗?我知道要说什么。”
许荆把书包翻过来,拉开拉链,从夹层里抽出来一张纸片,纸片神秘的对折,“帮我把这个给她。”
于执把纸片揣在口袋里,踏雨而行。
许荆不远不近的在后面跟着,跟他们走到了公交车车站,车站后面连着一棵参天大树,她撑着伞躲着树下,躲在人后。
于执和夏沅湘并排坐在车站的长椅上。
大马路上车水马龙,脚不沾地的人们或收拢一天的完结,或开始一天的忙碌,在大路上左左右右,步入下一个新的路口。
“……许荆呢?”夏沅湘殊不知背后的大树壮实的原因。
“有什么跟我说吧,我替她传达。”
雨滴和伞面谁也挤不过谁,在头上吵吵囔囔的没完没了,许荆靠近大树,把伞稍微斜了出去。
夏沅湘抬头看一眼天上的雨,“真想不到,许荆这么快就把真心交给了别人。”
月色朦胧,她的脸跟长裙一样渗白,“替她传达?你了解她吗?”
于执没有立即反驳,反而淡定的不像话,他的眼睛向透明的车站玻璃移去,玻璃上沥了雨,雨后是树,树后是点点的蓝。
“如果,半年前我面对这个问题,我一定是如临大敌。但在这些时间里,我跟她共同经历的风雨不比任何的灾难轻,现在,我完全有底气说:我了解许荆。她像一本老而厚的书,很难读懂,但有心者一定能读懂。”
有心者栽树,无心者乘凉。
“而她没来,是因为不想见你。”
于执的话像一把刀,砍在夏沅湘的心脏,她的肢体和流失的只剩一丁点的逻辑快要分崩离析。
“不是这样的。”她的嘴唇颤抖,牙关作紧,拳头攒死,“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了解她,她想见我……她想见我……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否则我不会相信,我不相信我们之间的友情这么脆弱!”
“晚了。”于执没有感情地谛视面前丽怜的白裙少女,“所有人都怪罪她无情无义,眼里容不下沙子,犯了错就一棒子打死,无情否认之前所有的感情,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事实上,你知道她眼窝很浅吗?她才是最最善良柔软的人,真正在意的是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地位是否重要,是否可有可无。”
“我很在意她!”夏沅湘抢入一句,泪水夺眶而出,湿润和氲气染红了她的眼白,“她对我很重要啊,一直都是……一直都很重要……她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她用手指擦眼睛,疼痛的泪水从手腕一路滑到手肘,“我们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只是有些误会,误会说开就好了啊,能说开的,能说开的,能说开的……我,我们……”她泣不成语,“我们就这么分开了,太可惜了,我不行,跟她分开之后我每天都睡不好,她对我很重要,我不能离开许荆……分开了……我怎么办……我错了,你跟她说我知道错了行不行……我……我以后都听她的行不行……”
大风穿膛而过,一阵雨呼到许荆的校服上,许荆退了一小步,虽有书包缓冲,但脊背不留情面地撞上了大树还是使她浑身颤了一颤,环视一圈周围,许荆小跑到就近的便利店里藏。
“所有的悔恨只是说说而已吗?她从来不逃避痛苦,只是无人问津,你一问,哪怕只是敷衍两句,她的痛苦就会毫无保留地倾泄出来。只是无人问津。你,只一味索取,有真正拥抱过她吗?”
“从来没有误会。”于执深吸一口凉气,声音料峭到了极点,“是他人对自己的自私和对她的偏见。”
“自私和偏见,解不开。”
“你可以怨她可以恨她,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对她嗤之以鼻,但是,我绝不能接受,你们忘忧所有、心安理得地过完这一生。”
“到底凭什么坦荡?”
许荆,今天请允许我为你打响公正的辩护。
白裙被夏沅湘抓的像数不完的皱纹,她低着头,看不见脸庞,但她一定在哭,膝上的白烫出一个又一个的伤口。
于执翻了翻口袋,摸出那个纸条,他把纸条抬在泪人的面前。
娟黑色的眼珠被泪水埋没,夏沅湘怔了良久,手微微颤颤。
于执撑开一旁黄色的伞,退出车站,带着一抹亮赴入雨中。
待拿到跟前,摸到那不属于自己的余温,她才默晓遗物是一张纸,两行字。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愿遇佳人,愿安。」
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生的确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你要忘了我。
少女涌出止不完的热泪。
远处有一对璧人越走越远,越远越走。
“你说她知不知道你在树后面偷听呢?”
“谁?”
“夏沅湘。”
“她怎么了?”
“知不知道你偷听。”
“谁偷听?”
“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