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录道:“我很意外,泰予果真拿钱去做投资,我更意外,他做的这些,全是为了孟小姐你。”
孟灿云默了一下,拼命压住心里泛起愧疚感:“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帮我赚的那些钱,是动用了家里的公款。如果我早知道,一定会拒绝他的。”
严录继续道:“阿宝说,泰予总共在洋行挪过四次钱,头几次都是炒公债,最后一次因没有让他跟着,所以不知拿去做了什么。只记得那天泰予一夜未归,次日回来满身烟味,还高兴地说马上会赚大钱……”
孟灿云见严录不再往下说,微微偏头,撞见一道探究的眼神。星微光亮从那双与陈泰予七分相似的眼睛里折射出来,冰冷而犀利,仿佛是无声的审问。
“原来是炒公债……”她低下头,踢开硌脚底的小石子,“可是,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严录不由皱眉:“孟小姐不知道他先前的投资?”
孟灿云摇摇头,自嘲一笑:“我是甩手掌柜,放了本金在账户,全权交给他来运营。虽然赚到第一笔钱时,我很好奇他是怎么操作的,但是他卖关子不说,我也就不再追问。后来他赚得越来越多,我的好奇心也越来越大。他知道我的心思,这才约我今天见面,准备告诉我投资的秘密。”
严录慢慢停下脚步:“所以,他最后这一次做了什么,你也完全不知?”
“完全不知。”
严录神色复杂地看她半晌,重重一叹:“孟小姐请往回走吧。既然你不知情,泰予的事就不用牵扯你进来。”
孟灿云疑惑地看向他。严录初时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一路上只在听他叙述陈泰予的事,并未留意他们所行何处。此刻张望前路,行人寂寥,街景黯淡。繁华的南兴街似乎到了打烊的时间,幽深的巷弄寂静无声,仿佛藏着一头沉睡的野兽。
孟灿云此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莽撞,警惕地看向他:“严会长准备带我去哪里?”
严录看向几步开外的一间店铺。
店铺看起来很普通,半人高的门帘挡住了内里光景,只能从灯笼惨淡的烛光中,辨认出门匾上三个黯然的金字——红云楼。
“泰予投资的秘密,就在这里面。”
红云楼,土烟馆。历史书上皮包骨的瘾君子形象涌入脑海。作为造成近代华国落后软弱的罪孽之一,大烟是当时社会生活中最大的毒瘤,百年间因大烟而亡的人口以千万计,以致华国几乎走到覆灭的地步,实为当时的“第一死亡凶器”。
孟灿云意识到这是一个危险的地方。她确实应该转身离开,躲得远远的。可陈泰予出事,她是负有责任的,而且她也很想弄清楚泰予失踪的原因以及他投资的真相。
“既然来了,就请您带我一起进去吧。”
严录看了她一眼,没有再劝说,抬腿走进红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