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凌笑道:“那便好,我还怕你仍气我‘知情不报’,不用我送的东西。”
索靖山往沙发一坐,长腿搭在茶几上,随手掏出一支烟点上。
“说吧,找我什么事?”
何子凌犹豫半晌,“你把经卷都给孟小姐了?”
索靖山悠悠吐出烟圈,“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
“是教育厅又闹起来了。”何子凌无奈地看他一眼,“他们说你又逾期不还经卷,施压银行不许向你放贷。另,北方的特派员不日将抵达沙城,便是为处理此事而来。”
“来的是谁?”
“交通部次长,凌黎昌。”
“他?”索靖山执烟的手一顿,坐直身板,“所以上面的意思,若我这次再不满足教育厅的要求,就会直接收回金津铁路的修筑权?”他摁灭烟头,冷冷一笑,“打得一手好算盘。”
何子凌叹道:“你本就无意跟教育厅交易,何苦又诈骗他们?现在他们财、物两空,自然比之前闹得凶狠,若不达他们目的,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关于这批经卷,督军府最开始确实是抱着十足的诚意与教育厅交易。
督军府只要钱和铁路,而教育厅给得起,没有不做交易的理由。
可惜由于田方水的私心,督军府未能及时拿出经卷,导致交易失败。
彼时北方政府和沣系军对金津铁路修筑权虎视眈眈,为握牢修筑权,督军府不得不尽快筹钱。同时,再次向教育厅承诺归还经卷,并不惜以鸣沙窟的管辖权做担保,最终获得了教育厅的购经价款。
原本他应该立即将从田方水处追回的私藏经卷交给教育厅。
不期然孟灿云半路杀入,改变了他整个计划。
钱财、军火,那个女人一样不差地给他变出来。
她胆大、狡猾且浑身是迷。
他越来越有兴趣,越来越被她吸引。
这远不是一个教育厅能比的。
回忆起那个女人,索靖山不由笑了,“我无心欺骗,只不过找到了更好的买主。”
“孟小姐?”何子凌明知故问。
他见索靖山提起孟灿云时神情怡然,半开玩笑打趣道,“上次你自说为她的钱财,这次你又为她的军火。靖山,男人之为女人无外‘情爱’两字。我瞧你,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索靖山笑着往后一靠,这一次,他似乎并不打算辩驳。
“子凌,你觉得她谈生意的本事如何?”
见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何子凌哑然失笑,“我的交易被你半路截去,你怎么还来问我?”但他还是给出评价,“她懂得谈判,守信,有魄力,有些经商的能力。”
索靖山点点头,深以为然,“我准备派她去招商部,在若青手下做事。”
“什么?”何子凌有些意外。
“目前修筑款虽然筹定,但后续的购车费、工人薪资还没有着落。招商部筹资任务艰巨,需要补充人手。”索靖山解释。
“可她的来历至今是谜,你不怕引狼入室,反叫她劫了你的财路?”
“你我手下来路不明的人还少了?”索靖山不以为意,“至于劫我的财路……”他轻轻一笑,反倒有些期盼,“只要她有这个本事。”
“如果她不愿意呢?”何子凌见他势在必得的样子,不由泼他凉水,“我见她的兴趣在鸣沙窟,未必会答应去你的招商部。”
“她对鸣沙窟感兴趣,我才能让她心甘情愿去招商部。”
何子凌回味过来他话中含义,摇头笑叹:“靖山啊靖山,你倒也未完全色令智昏。不知孟小姐看穿你的阴谋后,会是怎样一幅光景。”
大概又是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模样吧。
索靖山但笑不语。
“行吧靖山,我不绕弯子了。”犹豫半晌,何子凌终是拿出怀揣半日的信,递过去,“文艺保护促进会的第七次会议,明天将在华茂大饭店举行。孟小姐托我向你说好话,希望你能让她参加。”
索靖山快速扫完信上内容,微微皱眉:“你去找过她?”
“上次的事我失约于她,便派黄赓给她送去一封道歉信。”
“想不到,何少校也有如此贴心的一面。”
何子凌哭笑不得,“我听你这话怎么像是在挖苦人?”
索靖山折上信,看了眼胸前黑黢黢的伤口,“所以,这药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药是孟小姐特意送给你的!”
其实,孟灿云只是让何子凌以“送药”作为拜访索靖山的理由,根本不是特地送药,更不想让索靖山知道是她送的。
可惜何子凌曲解了,“她可没说,若你不答应就不将药拿给你。事是事,药是药。别误会她的一番好意。”
索靖山听罢,神色稍缓。他拢了拢衣襟,陡然觉得刺鼻的药味变得好闻起来。
“她也有几分心思,对不对?”
仿若自言自语的一问,令何子凌微微一愣。待要细看他的神情,他却已恢复平常口吻,“不过她狡猾非常,你以后少与她接触,也别再与她谈任何交易。”
何子凌明白他意有所指,笑了笑,压下心底隐隐泛起的担忧。
“幸不辱命,那么我便告辞了。”
临走时,他仍忍不住劝道:“靖山,教育厅的事,还需你尽快拿出一个对策。我并没有责怪孟小姐的意思,但你若因她而开罪教育厅,督军府的处境势必会变得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