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悬空抬到床上睡觉江暮归浑然不觉,第二天是被熙熙攘攘的交谈声吵醒的。
骨头都被抽走了,江暮归的腿一落地能弯成橡皮,用迷人危险的沙哑气泡音喊:“赵姐姐……”
赵芍招呼来得早的客人,身边的小厮道:“好像有人在叫你。”
客人随着他们竖起耳朵听。
“赵~~咳咳~赵姐姐~~”
赵芍:“嚯哟,这是哪里的鸭子在叫?”
小厮:“好像是江小娘子。”
赵芍撂下手里的活赶去,手摸上她的额头,被烫得后退了一步。
“怎么发烧了?”她唤人拿了凉水和帕子来,拧干敷在江暮归额头上,“去找大夫。”
最要紧的南山阁开业第一天一过,江暮归的身体就熬不住了。
就像一根皮筋慢慢拉长压着不放,一旦放手必然变形,不放再过些时日整根皮筋都会断。
人的精神就是如此的坚强又脆弱。
端看着南山阁有海货鲜瓜,从找商到谈价到运输无一不是她在做,甚至保鲜用的冰也是江暮归搞来的。
中间各个环节,哪个不需要人盯着,哪个不需要费时费力?
有时一直熬到丑时才睡,卯时就又起来在赵大儒和工匠两边奔波,暮里回来便看看南山阁装修的进度如何。
赵芍说要和她一起策划,小姑娘嘴上答应着,却因不放心默默把活揽到自己身上。
小小的肩膀哟担着沉重的担子,赵芍都有点惭愧了。
江暮归迷迷糊糊的,嘴巴干得脱皮,嗫嗫喊着:“阿娘,我要阿娘……”
赵芍不放心把江暮归一个人丢下,江暮归被累垮也有她的责任。她摸摸兜里那刚揣热的二百两,长长叹了口气——
钱难挣呀!
“去,把赵娘子请过来。”
大夫来开了两贴退热的药,赵芍立马吩咐人煎煮。
“我妹妹没事吧?”
“没事,就是寻常发热而已。等小娘子醒来烧退下去后叫小娘子一定要好好休息,脉象细弱无力,弦紧,经络不畅。你要好好和小娘子说,人生短短几十载,虽有许多事要做,但身体是最要紧的。”
“尤其是这还是个小娘子,正长身体的时候,怎么能让她操那么多心?”
赵芍平素那么泼辣豪放的人此刻听训听得跟小鸡仔似的,一个劲地点头应是。
“是是是,大夫说得对,是我这个做姐姐的疏忽了。”
江暮归脑袋昏沉着也念着邀请谢渡吃团圆饭的事,故而念完了赵明竹又开始念谢渡。
“谢侍郎……”
赵芍附耳下去,“什么?”
药没煎好,江暮归声音越来越弱,就跟蚊子似的,道:“谢侍郎……”
赵芍起身,“哦,去看看谢侍郎走了没?”
她盯着江暮归长开的脸,眉毛是又黑又多,巴掌大的脸挤着大大的五官,还怪精致。
长大了,开始思*春了。
“除夕……”
赵芍单以为姑娘有了姑娘的秘密,根本没听到后面那两个字,否则也不会乱传话了。
赵明竹一路跑来,看到活泼灵动的姑娘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可给她心疼坏了,直伏在床边拉着江暮归的手喊“心肝”。
药不多时就煎好了,赵明竹把江暮归抱起来喂药,她的小心肝碰着勺子吧嗒吧嗒两下嘴唇,然后头一偏——
嘴巴闭上了。
江暮归人是昏的,味觉还没出现问题。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吃药。中药的味道,苦知道。
闻着那味她眉毛蹙得更深了。
赵芍道:“发热了不喝药可不行,我来!”
常年在外奔波见人打交道的气势就是不一样,赵芍撸起袖子抢走江暮归,一手抱她,一手拿碗。
唰地怼上去,瓷碗和牙齿碰撞的清脆声听得赵明竹又是一阵心痛。
更重要的是——
没用!
那小姑娘嘴叼,一尝着苦味噗噜噜就把药全都吐出来。
但赵芍岂是会被这种阵仗吓着的人?!
想当初为奴为仆的时候那主人家的小孩可难伺候,她还不是治得乖乖巧巧!
赵芍当机立断道:“把她鼻子捏住!”
没了空气从鼻腔摄入,江暮归只好张开嘴,赵芍眼疾手快,拿着瓷碗直往她喉咙里塞。
一股脑把药全灌进去,放碗按嘴,一套动作快准狠,就是嘴边的药水按不住地扑出来沾在赵芍虎口上,怪恶心的。
赵明竹用手帕为两人擦拭。
赵芍道:“这孩子,以前吃药也这样吗?”
“这……”江暮归来张家的三四年里,这还是第一次生病,只好说,“以前不这样的,我头回见她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