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看守所这么久没见问过一句,来要钱倒是要的挺勤,陈嘉树嗤笑一声,感叹人性凉薄,把铲满的还未枯黄的落叶倒进了垃圾袋。
父债子偿,他是陈力生的儿子他没办法选择,可是李秀良为什么呢,她本该颐养天年,又怎么要提心吊胆吃这么多苦。
当天晚上,陈嘉树联系了陈宇天,辗转无眠一夜后,在天灰灰亮时出了门。
小镇里唯一的一家酒吧门口,陈宇天正等着,见街另一头的人远远过来,站直身子挥了挥手。
“小树哥,这里。”
陈嘉树把单车停在楼梯后方,走时还不忘落下一个锁。
“怎么约在早上?”
陈宇天把人往里带,一边走一边解释:“这不是明天就考试了吗,机器这些都还没试,那个男学生催催催,催的烦死了。”
说着,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信封,凑近陈嘉树:“定金在这儿,你数数,考完试后再把剩下的八千结你。”
陈嘉树接过信封,两千块的人民币在手里都感受不到厚度,却能将他压垮,他没打开来看,直接放进了斜挎在右肩的书包里。
酒吧营业到凌晨两点,现在这个点服务员都已经打扫卫生,清洁消毒完毕,不过越往里走,烟酒味也越浓郁,估计是入了味了,这几百平米的密闭空间,即使被推倒夷平,也早已刻入水泥渣里。
这酒吧离小镇上唯一的一所高中不远,陈嘉树记得老板就是从那儿毕业的,外出务工几年发了笔财,回来后开了这个酒吧,门口贴着“未成年禁止进入”,即使是成年了的高中学生也不让进。
于是学校蹲守网吧但从不来这里抓人,没想到背后也是一套一套的,干的更不是人事。
陈宇天倒是见怪不怪:“小树哥你以为呢,真正干坏事的谁会摆到明面来,那些个捐钱捐物的慈善大企业家不也是披着张人皮,实际上骨肉发霉发臭,我和你说啊......”
通道里开了灯,但昏暗,陈宇天说话时对面走来了个人,穿着黑色的西装,盯着两个人望了会儿,等这个领班似的人错身走远后,陈宇天又才接着开口,声音也压低了一些。
“这摊子生意也是搞起没多久的,纯暴力行业,人不知鬼不觉的赚大钱,外表是个正经酒吧,里面倒是别有洞天。”
什么别有洞天,明明是藏污纳垢,陈嘉树腹诽。不过自己拿钱不办人事,也没资格说别人。
酒吧一楼的最靠边有一间小屋子,有窗但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头顶上一盏明晃晃的灯,正对门口陈列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桌子上放着台电脑,像是新买不久。
陈宇天指了指一旁的耳机:“考试的时候对方把题目照下,会自动传到电脑上,你算出答案从耳机上的麦念给对方就行。”
陈嘉树点头,走近桌子看了眼耳机,又伸出手,手指勾了勾窗帘,光刺过来,他不适应闭起了眼。
过了会儿,再睁开,从掀起的窗帘一角看见外面的一大片空地,地像荒了一段时间,杂草丛生,再远一点,视线被围墙堵住了。
陈嘉树认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后海一中的围墙,砌的很高墙头又栽着玻璃,他读初中时候逃课翻墙都会自动避开这一处,没想到离的这么近,真是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陈宇天也凑过来看,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位置,还笑了一下:“这距离好呀,再远就接收不到信号了。”
然后掏出手机,拨通电话,给了对面的人一个信号。
大概几分钟后,陈嘉树面前的电脑上出现了试题,只是为了测试,题目不难,他有印象不知道什么时候做过,三两眼看出答案,拨了拨下巴处的麦给对面的人念去。
大约四五个题后,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说了什么,陈宇天洋洋得意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题目对我哥来说都是小意思了,不早就说过了吗,他的成绩在这里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怎么样,这人换的不亏吧。”
陈嘉树在解题,但不怎么专心,后面的陈宇天挂了电话,又半言半语的和他说话,这次期末考本来是三个学生一起出钱找的人,但考试前找上陈嘉树的这人反水了,觉得之前找的那枪手靠不住,要自己另找一个。
“本来他在另一头只需要出五千的,现在单独找价钱要翻倍,不过人家眼睛都没眨一下,听说家里有钱的很,这次期末考能考好了,他爹就奖励他一辆赛摩。”
“六位数的!”陈宇天知道陈嘉树后脑勺没长眼睛,于是特意将手指伸到对方面前,强调似的晃了晃。
陈嘉树瞟了一眼,不太在意,但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辛瑜。
听辛瑜说起过的她爸如出一辙的激励方式,小比赛小奖,大比赛大奖,比不好了还有安慰奖。陈嘉树想,辛瑜在比赛时肯定不屑于用作弊或者搞小动作这类的腌臜手段,更何况她对那些奖励也毫不在意。
想到辛瑜,他便开始心猿意马,不知道人昨天走了后有没有乖乖吃饭,是不是又在小本子上恨恨记了他一笔,会不会因为生气一整天的不出现,今天可以见到她吗,那明天呢?
直到耳机的另一面响起动静,陈嘉树如梦初醒,思绪重新聚集回电脑上:“根号5。”
他念了个答案,在看着下一个题时,陈宇天手机响起,听了几句后,没挂电话,皱着眉凑到陈嘉树耳边。
“小......说是刚刚那个题答案不对。”
陈嘉树目光随即往上,重新读了遍题目,确定他之前给的答案是错的。
“我知道,”他不慌不忙地改口,“正确答案是2倍根5,不是说正确率控制在百分之七十五左右吗?”
“啊......是!”陈宇天没怀疑,底气十足把这话转述给了对方。
这天夜里陈嘉树做了一晚上的试卷,写题写的大汗淋漓,临近交卷,却发现被他写满了sincostan的卷子其实是一张英语试卷。
从落笔开始就是错误的,像他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