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耀见到陈嘉树也是一愣,摩托急刹时轮胎在水泥地板划出一道黑痕。
他打量了陈嘉树一圈儿,目光掠过对方深青色的眼底,又往坡头抬了抬:“你从......那儿下来的?”
没说是哪儿,但两人心知肚明。
陈嘉树也不遮掩,一边点头一边从鲁耀旁边走过。
鲁耀之前听孔茜茜提过一嘴陈嘉树给辛瑜补英语的事,他当时没放心上,现在见陈嘉树从别墅里出来了也还是没放心上,只是觉得有点怪怪的。
见陈嘉树脚步不停,知道对方是不想搭理他,松开刹车,正准备加油往坡上骑去时,走了两三米远的人突然回头。
“她估计睡了。”陈嘉树说,视线落在摩托车前面载着的那束红玫瑰上。
“她也不喜欢红玫瑰。”
鲁耀于是没敲门,把花放在别墅门口时才反应过来怪在哪里。
怎么是这个点出来的?
陈嘉树今天竟然主动搭理自己了?
又骑上摩托,去追已经走到坡脚的人。不言不语的跟了一路,在陈嘉树即将踏进网吧时,突然把人拦下来。
陈嘉树以为是问辛瑜的事,开口听到的却是台球厅。
“那天那哥们儿还想约你来一场,”鲁耀说,“这个周天你有没有空,他家在市里有一个台球厅,你放心,姓孙的那条狗绝对闻不到那儿去。”
陈嘉树冷冷的扫人一眼,他以为自从上次之后,已经把话说的够清楚了。
“我不会再去了,”陈嘉树不介意再重申一次,“以后也别来找我。”
语气和神情都很强硬。
鲁耀怔怔地望着他,然后笑了起来。
“干嘛呀,是要一别两宽?”鲁耀说,“你是不是好学生当多了,上瘾了,学习好不行还要争当道德模范了?”
他又望了一眼挂在楼顶隐蔽处的网吧牌子:“你在这种地方打多少份工也赚不了什么钱吧,你不是很缺钱吗,来我这里不是最快的吗?”
“赌球,赛摩,代考,你不是都很擅长?”
陈嘉树上楼的时候,和他交接班的前一班的男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今天怎么来这么晚?”
陈嘉树没说话,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离十二点还差五分钟。
“你晚上替我代一下班呗,我得和我女朋友去市里看电影。”
“我今晚没时间。”
“你怎么……”男人抬起头,他在这网吧干了好几年,而陈嘉树是新人,年纪小之前又很好说话,他下意识的想要给自己树立威严。
可这一刻,在看清陈嘉树的神色后立马闭上了嘴。
网吧里的灯光黯淡无神,而灯下的陈嘉树更加晦暗不明。
男人收回视线,把桌上的总卡和钥匙推朝陈嘉树的方向,不再看人,低着头走了,声音回荡在密闭的网吧里。
“像个死人一样,神经病吧……”
陈嘉树收拾了桌上的泡面盒子,倒了烟灰缸里的烟蒂,在两个初中生模样的男生进来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们开了机子。
这不是一个好学生或者道德模范会做的事情。
陈嘉树想,鲁耀说的对,他确实需要钱,陈力生答应了工人的尾款需要钱,孙正忠的家人善后需要钱,上大学也需要钱。
如果他还能上大学的话。
可鲁耀说的也不对,他不是好学生,也不想当好学生。
陈嘉树在一中出名,高一时靠脸,高二是打架,高三才因为他突然爆发的一骑绝尘的成绩。
老师的夸赞,同学的仰慕都是不必要的,陈嘉树只是在成长的过程中猛然发现,他得走好一条路,这条路不必拥挤着鲜花与掌声,他只是想它堂亮一点,能走的更远一点。
可只是这样的一条路,他每一步走来都是头破血流。
陈嘉树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的手臂、裤脚和T恤上都粘上了白色灰尘。
他先在院子的水龙头下洗了手,又猫进屋里拿换洗的衣服。
站在衣柜前,陈嘉树想,到底还有什么地方能拍下当天的视频。
汪律师找陈嘉树,是为了告知他陈力生案件的进度。
事发当时的监控已经被找到,原本以为这将成为证明陈力生失手杀人的关键,但看过监控后却又让汪律师认为结果可能会适得其反。
这是一段完整的监控,却不是一个完整的角度。
监控里拍摄到陈力生和孙正忠爆发了激烈冲突,两人相互推搡,陈力生的力气要大一些,几次将孙正忠推出去,又拉扯回来,而孙正忠站在外侧,正是他坠楼的位置。
并且整个视频只有画面,没有声音。
这看起来陈力生既可以是故意的,也可以是无意的,可当事人之一的孙正忠已死,陈力生单方面的证词不能为他洗脱嫌疑,但无论是孙正忠的下属还是项目的工人,都能证实陈力生因为工程尾款未结一事多次上门征讨孙正忠,又次次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