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活是陈宇天给介绍的，对方说老师会批改，所以要求准确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上，但不能超过百分之六十五，陈嘉树说这有点难办啊，对方立马转了500块钱了。

陈嘉树于是回，但他一定给办好了。

一共也才四十多页的本子，每套题固定十个单选，十个填空，两道应用，陈嘉树十多分钟能做好一面。

他写下一个“解”字，心想这样赚初中生的钱是不是有点不道德，可转念一想，这不偷不抢不犯法，好歹也是付出脑力的，道德这种东西不该要的时候不要也罢。

作业本又翻过一页，二楼的大提琴声在一个悠扬的长调后渐缓最终趋于沉寂，随后不出意外响起拖鞋踩过木质地板的踢踏声。

陈嘉树抬起头望向摆钟，五点整，辛瑜每天也大概这个点结束练习下楼休息，大多时候是掠过客厅，直接往厨房去拿上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有时候是冒着泡的汽水，也会给陈嘉树扔一瓶过来。

“谢谢。”陈嘉树放下笔，拧开喝了一大口。

“不客气啊，”辛瑜踏踏踏走过来，拉开椅子，大大咧咧坐下，“你要喝水了自己拿就行，别拘束。”

这几天杨心妍总嚷嚷着去县里公园逛，去镇后的沙滩逛，去百货公司，去电影院，总之就是不想待在别墅里待着，反正也没人看见，辛瑜的意思是陈嘉树随意些。

从玻璃穿射进的斜阳打在客厅上，正好照在陈嘉树身上，面前的人喝了水又低下头，继续写字，光线映的他短短的头发毛绒绒的，让他硬朗的五官柔和不少。

辛瑜倾了倾身子，看见本子页眉处“初二”“数学”几个字。

是要好好学习了？辛瑜想，可现在才恶补初二的内容，得再复读几年高三才能上个好大学吧。

陈嘉树抬起头，正好看见辛瑜面有所思的看着他，是有什么要吩咐的，他正打算这样问来着，突然想起之前辛瑜让他打听的事。

“十三中高中部三年前撤的，”陈嘉树说，“初中部倒是一直在着，听说也要合并了。”

“哦~”辛瑜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橘黄色的汽水瓶，玻璃罐上的水汽沾湿她的手。

十三中她也只是那天想起突然一问，现在听陈嘉树的这话却反而想让她进一步探究。

杨心妍在十三中上的什么来着，辛瑜想了想，她没记错的话，听辛为任说起的是高中。

“还有，”陈嘉树转了转手中的笔，“我今天可以提前走吗？”

“可以啊，”本来也没什么事，并且陈嘉树提前走的话也省的和下午回来的几人撞上，问几句再穿帮了，也随口问道，“有事？”

陈嘉树没隐瞒：“得早些去打工，不过明天不用提前了，今天是特殊情况。”

提不提前，辛瑜不太在意，她只是好奇，陈嘉树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精力打这么多的工，像她，每天拉拉琴便累的不行，只乐意在床上躺着，在沙发上躺着，在浴缸里躺着。

“哪里呀，”辛瑜问，这个点开始干活的话，“还是烧烤店？”

陈嘉树摇头，虽然烧烤店是夜班，赚的挺多，但得熬到凌晨三四点，李秀良心疼他，有时候又不放心，得等到他回家才能安心睡下。

“超市，上次我们喝汽水那家。”

不愧是打工达人，辛瑜怀疑再过几年陈嘉树无工可打，很有可能是后海的工种都被他做了一遍。

“行，”辛瑜说，“等我去给你照顾生意。”

陈嘉树给碳素笔套上笔帽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之前在烧烤店辛瑜问老板能不能给他算提成的事，嘴角抽了抽：“超市不给提成，按小时结算，不用去给我加业绩。”

省道边上的这家红花超市开了十多年，起初还只是开在一条弹石路边上几平米的小卖铺，后来老板不知听到了什么风声，推了之前的小破烂，重新立起了一栋大平房，还换成了坐东朝西的房向。

而后路面也被铺上了柏油，摇身一变成了省道。

超市生意挺好，毕竟是这一望无际的大道上唯一一处可以歇脚吃饭的地方，路过的外地人多，光临的本地人也不少。老板赚够了白天的钱，于是连半夜也不放过。

陈嘉树坐的是最晚的一班，在晚上八点换班到凌晨一点关门，这个点来买百货的人不多，后半夜的生意也主要是做给那些在外混着的街溜子的。

烟和啤酒自然是畅销货，还有几块一桶的方便面也挺适合饿的快吃的多还喜欢在外蹦跶的年轻人。

陈嘉树把找零的八块钱递出去，认出站在后面些的头发稍长的那个男生，是跟在鲁耀身边的，他见过一次。

两人对上视线，盯着人望的男生似乎也才确定下来，和陈嘉树打了招呼。

“真的是你啊。”

陈嘉树点点头算是回应。

另外几个男生听见动静，也抬眼开始打量起陈嘉树，走出超市卷帘门的时候，还在问：“谁啊他？”

“陈嘉树啊。”

“陈嘉树？哦～”

他们没见过陈嘉树的人，但陈嘉树的事儿自然是听过的，就算对事儿不清楚，那名字也不会陌生。

陈嘉树是县一中里某一次一如往常的月考中突然闯出的一匹黑马，然后跃居榜首不下，甚至高考再创佳话；也是鱼龙混杂的后巷里能一对十仍占上风，同时冷静放下狠话，淡定离去的冷面霸王；还是一桩杀人案中的当事人之一。

这桩杀人案不算耸人听闻、离奇古怪，但足够在后海，或在南滨这个屁大点的地方掀起不小的波澜，更何况被杀的还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一个大老板。

“孙光豪不是找人麻烦呢吗，我看这人全须全尾还站这儿还挺精神，看来b虚张声势的也是不行啊。”

知道内情的回：“听说传他大伯耳朵里了，被关在家里呢。”

几人又瞟陈嘉树一眼，见他面无表情理着柜台，又觉得兴致缺缺，换了话题。

这些人在一起无非是吃喝玩乐，烟酒打架，说到女人，又自然而然谈到了辛瑜。

“晾了鲁哥一个多星期了，还没追到。”

”人家有资本嘛，”一个男生呵呵笑起，摸了摸下巴，“她那腿勾在腰上一定舒服～”

于是，夏天的夜晚就此变的黏腻不堪，几个人笑作一团，又手搭着手嘀嘀咕咕起来，聊的正兴奋时，先前起头开起玩笑的那人哎呦了一声。

“没眼睛啊，没看见人啊？”男生一脚踹飞砸到他膝盖骨的易拉罐，抬起头来，见陈嘉树拿着一把扫把从里面走来。

眼神阴测测的。

男生缩了一下，想起这是个连孙光豪这个打架不要命的疯狗都要带上一溜人才敢去堵的人，目光闪躲着，心说让认个错就算了。

“不好意思，”陈嘉树倒是很有礼貌，“我还以为坐着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