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连珠反手去拽衣裳,试图遮住裸-露的大片雪白背脊,窣地,有只大掌攥住了她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握了下,似在试探温度。
扑在耳畔的热乎气暧昧撩人:“冷?”
靳连珠呼吸停滞一拍,抿了抿嘴,微不可查地嗯声。
然则,沈敬行似乎没旁的繁杂想法,帮忙拉起被子后便下了榻。
靳连珠长松一口气,复又隐约感觉失落。
她一颗心忽上忽下的还未落定,身后便传来窸窸窣窣脱衣的动静,很快,沈敬行熄了多余的烛火,留下近处的一盏灯,与她钻入同一个被窝。
一片漆黑中,靳连珠感知到后背贴上熨烫如铁的胸膛,腰肢被他揽着往后靠,直至毫无间隙。
沈敬行兜了兜被子,用怀抱把她密不透风的罩住。
靳连珠鼻尖萦绕的苦药味迅速被他清冽的体香覆盖,蛊的她头晕目眩,跟个初初心动的少女一般,乍然跟意中郎亲近,紧张到连腿脚都不清楚该往哪儿放了。
沈敬行对她的羞怯无知无觉,双手包住她泛凉的柔夷,询问:“还冷吗?”
“不、不了...”
靳连珠身子紧绷着,呼吸不自觉变轻。
沈敬行终于放心,咕哝:“那便好。”
两人相安无事地躺着,渐渐地,靳连珠扛不住翻天的疲倦先睡过去。
没一会儿,她翻了个身,脚尖本能地踩着他向上蹬,面颊顺势靠着他,彼此呼吸交缠,暧昧难耐。
外层薄纱随着她的动作扯到臂弯,彻彻底底露出那件肚兜,白瓷一般光滑细腻的肌肤同他触碰,似是觉得他暖和,于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直至躯体毫无缝隙。
忽有一阵风灌入,吹灭唯一的一根蜡烛,帷幔内霎时陷入一片黢黑。
沈敬行看不清,眼中闪烁着无措的光,原本抱着她的双手亦不敢切实贴上去了,改为抓着被褥边沿。
先前为了让她暖和起来才选择抱紧,到头来,却成了针对他的酷刑。
靳连珠的烧还未完全消去,烫乎乎的一个人儿紧缩在怀里,弄得他也变得火烧火燎的。
夫妇二人同床共枕许久,沈敬行早就摸透靳连珠睡梦中会无意识蹭人、磨人的习惯。
方成婚那段日子,沈敬行初尝云雨滋味,正值血气方刚的年岁,夜里被她的小动作折腾的苦不堪言。偏巧他是个脸皮薄的,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儿让她改,干脆唤下人多备一床被褥。
后来,只消见她一面,他便受不住,仿佛有成千上百只蚁虫啃噬骨髓,脑中翻涌的不入流的想法叫他羞愧难当。
无法,沈敬行只得拿公务作借口,多宿在书房过夜。
幸而靳连珠随他去了,从未问起过原由,否则,他当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怀里的人儿拱了拱脑袋,皱紧眉头溢出一声不满的轻吟。
沈敬行顿了顿,松开被褥,小心翼翼拥住她的背脊。
靳连珠总算心满意足。
沈敬行却全无倦意,他先摸一摸她消瘦的面颊,接着俯身,轻啄她哭红的眼皮,疼惜地叹息:可怜见儿的。
上天有慈悲之心,干脆让为夫者承载所有苦难,惟愿吾妻康健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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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过去,沈敬行抽出空闲,狠狠整治一番以下犯上的恶劣风气。
他这人惯来喜怒不形于色,动起真格却令人心惊胆颤。
从那之后,仆役们个个儿悬着一颗心、打起十万分精神伺候大娘子,不敢有半分逾越、疏忽。
这桩事了,沈敬行马不停蹄地去到碧波轩陪老夫人用饭,席间不知谈了甚么,他竟真为靳连珠讨回了府上的对牌钥匙。
因着靳连珠身子弱,不宜劳心伤神,沈敬行特从田庄上调了一位信得过的账房娘子,帮着白芷暂理内宅事务。
又以“老夫人惦念”为由,派敛秋、拂冬前去,客客气气的请秦凌莲移居裕风斋。那地方的确偏僻了些,但挨着碧波轩不过几步路的事儿,方便二人谈话,增进感情。
晚香堂是晨时空出来的,傍晚,在靳连珠身旁伺候的四个贴身女婢便收拾包袱住进去了。
用罢晚饭,靳连珠将曲莲、玉莲两个丫头留下,同她们商议终身大事。
闻言,曲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哭着求娘子不要赶她走。
弄得靳连珠很是无措,拍着她背脊哄了好一阵,跟她讲清楚这并非惩罚,而是为她的下半生着想。
曲莲哼哼唧唧的,摆明了不乐意。
靳连珠调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跟在我身边一辈子?”
曲莲立即回话:“自然!”
靳连珠曲指剐一下她的鼻尖,笑而不语。
反观玉莲,十分顺从的就答应了。
回到晚香堂,曲莲还哭哭啼啼的,白芍、白芷上前询问原由,得知大娘子要给她们许配人家,皆替她们高兴。
曲莲却不乐意了,赌气嚷嚷:“那你们替我去嫁好了,我可不放心留娘子一人在这虎狼窝里受罪。”
“别任性。你都这把年岁了,不嫁人是要被嗤笑的。”
从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玉莲绷不住喝止道:“你以为不嫁人就能继续留在娘子身边吗?因着聚众投壶嬉戏一事挨罚,你就该看明白了。老夫人有意撵咱们走,这次不成,还有下次。娘子维护咱们,屡次跟老夫人对着干,这叫什么?”
曲莲俨然没想过这一层,被玉莲的质问唬住了,一时之间忘记哭泣,只有泪珠子在脸上滚。
玉莲坐在窗边,远远瞧着雅韵轩的烛火,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不孝长辈、忤逆上亲的名声传出去是能逼死娘子的。”
高门贵胄,规矩繁多。靳连珠虽有官人庇护,但女子在深宅大院里讨生活,总有个艰难的时候,这也是为何靳家非要懂拳脚的曲莲作为陪嫁女婢之一的缘故。
葛氏无权直接处置儿媳的陪嫁,可她要想做成一件事,有的是法子。
纵使来日东窗事发,孝道当前,难不成沈敬行真会为了给靳连珠出气,做一个忤逆不孝的孽障吗?
既然玉莲、曲莲已成为老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强留下只会成为他人拿捏大娘子的筏子。嫁人这条路算作两全之法,她们之后还能留在永平城,得闲能与大娘子见上一面,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曲莲哭懵的脑袋逐渐转过弯来。
她抿着嘴,深思熟虑一番,长叹一声,认命了。
年前还剩一段日子,靳连珠安排玉莲、曲莲暗地里跟名单上的几位公子相见。
起先百般抗拒的曲莲突然转变了态度,可由着她相看几日之后,靳连珠迟迟没见她来回话。
靳连珠以为她统统没瞧上,预备再做打算,毕竟,对的人只能靠遇见,蓄意安排只怕会促成冤缘。
偶一夜,靳连珠于廊下指挥女婢们挂灯笼的时候,撞见曲莲袖兜里掉出来一只崭新的香囊,纹案是表达心意相通的栀子花,还有些缠绵悱恻的诗句。
曲莲以为无人发觉,匆匆拾起,塞回袖兜里。耳根却染了一层薄红。
没几日,玉莲定了玉水巷的齐家,两家走完流程,将婚期定在开春。
曲莲按耐不住,某天悄悄避开他人,涨红着脸向靳连珠吐露了心事。她看中的并非名单上的公子,而是和阳巷里头做肉脯生意的周家大公子。
二人偶然相识,几次相处下来都生了旖旎的念头。
周公子是个坦率的性子,争取父母同意后立马跟她约定,年后必让媒人上门提亲。
靳连珠托拂冬前去探了一番,确认是个品貌极佳的公子,且家中人口简单,公婆敦厚老实,这才点头允了。
雅韵轩一下多了两桩喜事,又逢年节,欢笑尽娱,乐哉未央。
靳连珠情绪大好,身子也逐渐康复。白日不怎的咳了,汤饭用得进去,脸颊养出嫩肉,看上去总算有些许往日的娇气儿。
入宫赴新年宴会当日,靳连珠特地起了个大早,唤白芷入内为她梳头,自个儿则端着沉重的首饰盒挑挑拣拣,不知选哪支钗才合适。
倏有一只手伸过来,捻起一支海棠琉璃珠钗递给白芷,痛快的替她做了选择:“就戴这个。”
靳连珠顺势望过去,撞见沈敬行一张斯文面。因着要入宫面圣,他身着官服,圆领大袖,下裾加横襕,腰间束以革带,头上戴幞头,脚登靴。紫袍,对雁纹样。
衬得沈敬行身姿愈发挺拔,卓尔不群。
堪称——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靳连珠难免迷了神智,眼神生涩,满面绯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