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起初极为细微,几乎被周围的风声和乐声掩盖,但很快,它变得愈发清晰,仿佛是一颗心脏在缓缓跳动。
这颗心脏从虚空中凝聚而成,带着一种诡异的生机,跳动的节奏与丝竹管弦的旋律完美契合。
紧接着,白骨的表面开始缓缓生长出一层薄薄的血肉,这些血肉如同从虚空中汲取的养分,迅速蔓延开来。
它们的颜色从苍白逐渐变得红润,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具白骨逐渐恢复了完整的躯体,皮肤变得光滑而有弹性,五官也逐渐清晰起来。
当最后一丝血肉生长完成,一个完整的人影出现在枫叶林中。
他缓缓站起身来,身姿挺拔,面容清秀,一头乌黑的卷发随风飘扬,不时轻柔地划过眉眼,他眉间浓郁又挥之不去的阴霾,眼神中带着绝望。
他是谁?
百里努力地去看。
终于,他看见,这个人就是自己!
百里吓得猛地瘫坐在地。
“我怎么会是这种东西!这不是我,我不会变成那样!”
远处,那辆花车越来越近,里面的人也越来越清晰,他一身青衣白发,十分素雅,面容庄严肃穆,眼神深邃而幽暗,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如果不是出现的时机与地点不对,没人会觉得他是鬼怪,只会以为是神明,会不由自主地顶礼膜拜。
随着花车的前行,乐声愈发盛大。
百里意识到,他们应该赶快离开这片槐树林。
他咬牙起身,坐上马背,喝道:“快走!”
马儿带着两人在槐树林间奔驰。
花车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不知为何,百里总能看见那片枫林,他看见无数的冤魂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纷纷向他涌来,它们的哀嚎声在空气中回荡,令人不寒而栗。
他们如同沉重的枷锁,一层层地堆叠在他身上,试图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百里感到被千钧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艰难地挣扎着,终于爬出一只脑袋和一条手臂。
他的眼神坚定而执着,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了一丝光明。
就在这时,那花车缓缓驶来,停在他跟前,车上的鬼怪用冰冷的目光盯着他,一言不发。
虽没有伤害,可百里对他的眼神感到绝望,加之那诡异的乐声与无数冤魂的声音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百里怒吼道:“我没有错!这一切都不是我的错!上不齐,下参差,我不需要回头,也不会放下!”
然而,他的声音却被鬼怪们的嘲笑声淹没。
“你杀父弑母,天理难容,怎么没有错?”
“哈哈哈哈!”
“啊哈哈哈哈!”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真不知道该说你脸皮厚,还是不要脸。”
百里的手紧紧抓住败落的枫叶,指尖深深嵌入泥土中,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是他们不要我的——”
忽然,一股巨大的力袭来,他身上的冤魂瞬间消散,他也被击飞,身体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上,腰间传来一阵剧痛,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夹杂一些内脏碎块。
肺腑俱碎,这是一种极致的痛,他的身体在痛苦中颤抖,最终又死在这片枫树林。
但身体却能重塑,只是痛苦的记忆却依然清晰。
这一次,鬼怪们变得更加残忍,他们不断地对他进行毒打,似乎想要将他彻底摧毁。
百里已经不记得复活了多少次,他的血与内脏碎块在林中流淌成一片血池,他到了崩溃的边缘。
“啊啊啊啊!!——!够了!我求求你们够了!”
他跪在地上,抱着头,嘶声呐喊。
那花车再次落到百里跟前,里面的男人依然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这个男人是谁?为什么被他盯着的时候,百里心底会害怕?同时,刚刚崩溃的心又因为他的出现而充满愤怒。
百里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他不能让这些冤魂继续控制他的命运。他必须找到一种方法,让自己从这个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杀父弑母,是,是错了,可谁理解他当时的处境?如果在意秩序伦理,那这些东西的指责与谩骂会永远折磨他。
“这善心……我不要了……”
马背上,百里不知道什么就可以不要了,也不知道这位“百里”用什么办法不要的,只知道那法子十分痛苦。
因为此刻撕裂般的剧痛从每一个毛孔中涌出,仿佛他的身体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撕扯成碎片。
那花车穷追不舍,马儿的奔跑不能停下,他的手指紧紧地抠住缰绳,指节因用力过猛而泛白,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滴在马背上。
马儿感受到了他的痛苦,不安地打着响鼻,脚步开始变得慌乱。
百里咬紧牙关,试图用尽全身的力气来压制这股撕心裂肺的痛楚,但痛苦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别管我,快跑,不管发生什么,先带你的主人离开这片槐树林……”
他安抚马匹,想伸手轻抚一下,可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再也无法抓住缰绳,身体从马背上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剧痛瞬间加剧,仿佛无数把利刃在他身上划过,百里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随后便失去意识。
马儿惊恐地嘶鸣一声,转身看去地上的百里,可远处那花车越来越近,它还是选择跑开,只留下百里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