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警惕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幻觉。她毕竟看过原著,事先预知危险,好过并不知情的主角团。
地上有一具尸体,似乎已经被阴煞吸干血肉,只剩皱巴巴的一张人皮,漂在浅浅的水潭之上。
满月惊得险些叫出声,她心一沉。
人皮皱得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只能通过细枝末节大致判断出原主的身份。
恐怖的设想还是成了真。
再怎么说,陆乙毕竟救过她,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满月还是有几分唏嘘和怅然。
她不敢走上前去细看陆乙那副恐怖的样子,隔了些许远,她一面将袖间的帕子抛过去,勉强盖住人皮死不瞑目的眼,一面小声念叨:“都说了别作死,怎么就不听劝呢?唉,你若真有在天之灵,就保佑我平安走出此地,我一定替你立碑烧纸,好让你有个着落,不至于做孤魂野鬼。”
讲完这些话,满月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也算报了他救命之恩。她有模有样地拜了拜,才接着向前走。
靠近火光,满月忽然心念一动,有些怪异地回头瞥向那片水潭。
不怪她疑心,实在是四方镜太过诡诈,焉知刚才的人皮是真,还是只是她心中的恐惧所化。
她已经进入四方镜缔造的结界之中了吗?
满月抬头,四面镜子中的她也跟着一齐抬头,看不出异象。
满月只觉得周遭越来越冷。
她越想越不对劲,折身打算回水潭一探究竟,她刚迈出一步,猛然间水潭变成了湖泊,暗无天日的地宫也不见了,雪花打着旋儿,悠悠落在她肩头。
好冷。
满月眨眨眼,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寒冬腊月里,风吹到身上,宛如刀子一般刺骨。
满月冻得牙关打颤。她茫然地站在天地间,冬日里清澈见底的湖水映着她的身影,宛如一只落汤鸡。
她忽然想不起来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头顶的天灰蒙蒙,空中飘着零星的雪花。她站在湖泊旁,岸边种满了柳树,经过一冬枝叶全掉没了,光秃秃的。在不远处,有一间简陋的草庐,冒着炊烟,似乎有人在烧柴火。
又一阵风吹过,满月打了个喷嚏。
她什么都记不起来,只知道想要烤火的欲望大过一切。
满月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草庐走去,离近了,但见那是用篱笆简单围起的小院,中间用茅草堆简单架起一间小屋,屋外地上铺满了摘来晒的干货,有位着布裙荆钗的年轻妇人正背对着她,往烧着火的泥炉添柴。
满月冻得瑟瑟发抖,她出声道:“这位大姐,麻烦能不能让我进去烤个火。”
她说完,添柴的妇人抬起头。满月睫毛上的水珠冻得结了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让她看不清她的脸。
年轻妇人却是惊讶道:“你怎么湿透了?是不是又贪玩去了湖边?快进去换身衣裳。”
她认识她?
满月眨眨眼,不明白目前的状况。那妇人走过来,隐在雾里一般的面容显露出来,那是一张十分清丽的脸,眉眼生得有几分熟悉,有些……像她?
满月一愣,一瞬间她的身体好似缩小了,面前的妇人比她高了不少,上前来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将她带回草庐。她声音温柔:“一看不住你就淘气,这么冷的天去玩水,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她絮絮叨叨的话越飘越远,满月渐渐有些听不清了。她头痛欲裂,觉得这些话似曾相识,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扎得她心口有些痛。
你是谁?
满月想问,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愈来愈冷了。
满月不受控制地被带走,走向那充满温暖的泥炉前,那里映着橘色的火光,也却并不能让她感觉到丝毫的暖意。
风骤然变大,雪也跟着下大了。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妇人亲了亲她的额头,满面愁容,“阿娘去给你抓一些药回来。”
阿娘……
阿娘?
满月眼睁睁看着妇人离开,她伸手想要去抓她衣袖,身体却好似灌了千斤泥一般,不断地往下坠。
她动不了了。
满月又冷又累,她慢慢阖上眼,意识就要散去的一刻,忽然有什么东西轻轻点在她的眉心。
“……”有人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什么。
“散。”
面前的景象如同碎裂的镜子一般土崩瓦解,满月倏地睁开眼。
没有湖边草庐,没有年轻妇人,也没有昼夜不息的风雪。
她仍旧身处在不见天光的地宫之中,蓝衣少年屈膝半跪在她身前,修长的手指点在她的眉心,正似笑非笑瞧着她。
陆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