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隐约有点印象,那帮白大褂也问过她这个问题,忍不住脱口问起工头。
“……没什么。”工头顿了一下,有点厌烦,“不是都教你了,不该问的别问。”
“哦。”周澄老实应道,心想,今晚去零件行把芯片偷回来。
受过一次刑,她整个人的思想都开阔了,无论是道德观念、还是不敢与别人发生正面冲突的胆小如鼠,都随着今天的眼泪一起流出去了。
就算芯片行里有她打不过的人,她就不信他能一天24小时两只眼睛左右站岗。
“对了,头儿,你怎么知道是我拿着那个铁环?”周澄强调,“那玩意可不是我弄的,本来就是坏的,我一撑它就断了!”
“那椅子是不是坏的我能不知道?装什么。再说了,”工头不明所以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通过‘二层启发’了吗?”
“……那是什么?”周澄迟疑了一下问。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了,在被白大褂折磨的时候,她也提过。
这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吗?
工头转过头凉凉地看着周澄,“‘启发’是联邦专门的意识激活药剂,每个beta公民12周岁的时候都可以去当地医院免费注射一次,这事儿都跟联邦的义务教育一个普及程度了。你不知道?”
这时电梯停留在猩红二十二层,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周澄额头流下了冷汗。
原来坑在这儿等着她呢。
问题来了,现在应该怎么编呢?
空气中,周澄沉默地与工头怀疑的目光对视。
似是没从周澄死鱼脸上看出什么破绽,工头把头转回去,漫不经心道:“你怎么回事我管不着,你是猩红的员工,我只需要你认真干活,如果你因为没完成工作被开除,那就滚蛋,除此之外,猩红不会在意有关你的任何事。”
工头没心情听她啰嗦,把她赶出去就合上电梯离开了。
周澄深觉此地不宜久留。
工头嘴上说着不在意她干啥,实际上嘴上试探什么的一点没少干。
周澄相信,以后类似于今天这种情况只会多不会少,万一她再有点什么失言,露出点什么马脚,暴露得更多,然后被人怀疑再来一次审讯,她可受不了。
她今晚就回去找地方跳槽。不,她得去联邦。
焚场死个人太容易了,联邦起码是个有法律有秩序的地方。
她想起今天坐电梯时看见的机场,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她偷渡出去。
争取去“不夜都”当个服务员,最好混一阵能干上机场保洁那一类的活,找机会混上飞机。
只要能去联邦,凭着《霸O》里面的歪门邪道,她就能给自己操作出来个身份,那样的话日子就好过了。
不过畅想归畅想,现在她还得像工头说的那样,干活。
“这鬼地方真把人当驴使啊,刚折磨完就牵上绳套上磨了,头好痛。”周澄龇牙咧嘴抚上自己的头,一触上,忽然感觉到不对,为什么会这么光滑?
周澄不可置信地摩挲着自己的头,她的头发什么时候被剃光了,光滑得甚至摸不到发茬子。
虽然她的头发是很油,但她还没想过要把它全剃了,毕竟晚上还能保暖啊。
“好胳膊好腿的,就是没了个头发,叽歪啥呢?又不是Omega。”在周澄痛苦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顶时,旁边搬尸大喘气的螳螂很气愤,“你倒是审讯偷上懒了,我们快累死了。”
周澄瞥了他一眼,“咱俩换换,你愿意吗?”
“那还是别了,我去过审讯室,那真不是人带的地方。”螳螂有气无力摆手。
周澄一下来了兴趣,那个审讯室看上去可不像能让人随便进的,“你去过?怎么回事?说说。”
螳螂笑了笑,指指头顶:“那我先问你,‘他们’问你什么记得吗?”
问这个干什么?周澄摇头:“不记得了。”
螳螂指向头顶的手收回来,擦了擦头顶的汗,笑容更深。周澄发现这个一向大老粗的人,两只突出的深绿色眼睛里是前所未见的深沉。
“beta,我给你一句忠告,在这个地界,有些东西是不能问的,明白吗?”
又是这句话。
这是周澄今天听到的第二次了。
不但没打消她的好奇,反而让她觉得很奇怪。
这是一种危险的思想,恐怖小说里她这样的德行就是送菜的命。
她暗暗警告自己这样不行。
可她就是无法抑制“好奇”的滋生,像阴暗处疯长的藤蔓。
很奇怪,这并不像她。
她一直是个既没有想象力,也没有好奇心的人,小时候都没问过老师问题。
来这里这半个月,她抗拒着这个世界,从来没有主动打听,可这段时间里她没有闭上眼睛、关上耳朵,也没有接收到任何有关“这个世界”的信息。
今天她才忽然发现,这其实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她与这个世界,都不正常。
所有“知晓”的人,都在滴水不漏地共同守护着同一个“秘密”。
周澄隐隐察觉到,她的前方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宛如一张深渊巨口,等待她迈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