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遇安后来去找过何年,但都是徒劳,他和何年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座桥下。
但何年又不会每天都去那儿,他又不是孤儿,他也要回家的。
随遇安也是那一天意识到,他的父母真的很不在乎他,他在桥洞里躲了一晚上,他的父母完全没有想过来找他。
随遇安回到家里,只有家里的阿姨会关心他,问他身上怎么这么脏,见他走路姿势怪异才发现他腿也受伤了。
而他的父母,看都没看一眼。
再后来,随遇安小学毕业就被父母送出国,而那把黄色的雨伞,早就不知道被阿姨扔到了哪里。
随遇安问过阿姨,阿姨的回答是,那把伞便宜劣质,质量也不好,直接给扔了。
其实当时的随遇安没有多难过,只是觉得可惜。
只是后来在国外,每当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句子,听不懂上课的内容时,他最先想起的不是家,不是父母,而是那个叫何年的小男孩儿,那个时候他才觉得难过——应该再买一把黄雨伞带着的。
再国外的这些年,随遇安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他性格孤高,不爱说话,很多因为他的外貌想靠近他的人又会因为他的性格远离他。
一直到高中毕业,外公去世,苏女士彻底接手公司,才把随遇安夜接回国。
当然,她让随遇安回国,也并不是对这个孩子有了多少母爱,只是因为她还是对继承公司没有兴趣,想把随遇安接回来,学几年直接接手公司,她要去完成她的艺术梦。
所以随遇安去了H大。
他对于自己所有的归处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让他出国就出,让他回来就回,他去哪里都是苏女士一句话的事儿。
只是在临近开学那几天,外公的葬礼上,一群平时和外公有商业往来的人都来了,随遇安也被要求跟着一起,本该是压抑气氛的葬礼竟然变成了双方合作摸底。
随遇安在心底为外公感到可悲,也觉得这些人虚伪。
他这个没用的父亲更是在晚上本该守灵时和这些合作伙伴出去喝酒。
极其荒谬。
到最后,在老人身旁真正老老实实守了三天,没有二心的,竟然只有外婆和随遇安。
因着这件事,随遇安去学校报道的时间也推迟了几天,导员给他安排的宿舍是最后晚来的人统一分配的,他加入时宿舍里只有两个人,没几天来了第三个。
第四个人是在军训结束后才来的。
一个很好看、阳光帅气的男生。
随遇安记得,那个男生身上穿着一件很普通的短袖,配一条已经洗到发白的牛仔裤,在看到宿舍另外三个人时,先是无措,然后笑着和他们打招呼。
唇红齿白,干净又有点内敛。
这是随遇安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并没有把这个男生和多年前那个小男孩儿联系在一起,过去这么久,他已经忘了那个小男孩儿的样子。
更何况,当年那个小男孩儿眼睛肿成那样,脸上还都是泪痕,和现在这个干净的少年区别还是挺大的,所以没认出来也正常。
直到何年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何年,今夕是何年的那个何年。”
埋藏在久远的记忆才浮现在心头。
同时他也意识到,何年并没有认出他来,即使他把自己的名字写在纸上给他看,何年也只是客套地和他问好。
在那之后,俩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随遇安也没有多纠结何年忘记他的事,俩人就成了普通室友。
如果要问随遇安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何年的,随遇安也说不出具体时间。
只知道从某一天开始,他的视线就会跟随着他,学生会安排值日,他经常会看到何年在篮球馆和几个同专业熟悉的人一起打篮球。
每一次跳跃进篮,何年都会发自内心,笑得明媚。
他的笑脸,总是会让随遇安看入迷。
随遇安自己想过原因,也许是他的生长环境,见多了虚假、针对和做戏,连他自己的性格都是冷的。
何年的笑就挟带着炽热的烈阳,把他的心裹起来,温暖真挚。
从那之后他意识到了自己不对劲。
知道何年喜欢打篮球,他经常以匿名的方式推荐何年参加学校大大小小的篮球比赛,只是何年很忙,只要有空都要做兼职,何年也和学校说过这件事,所以几次推荐信都被驳回了。
俩人的关系是在大二刚开学发生的转变。
刚开学那几天,何年的心情很低落,上课频频走神,心思都不知道跑哪去了,眉眼间全是疲惫,但又不像是兼职累了。
趁着没课,随遇安去偷偷看过何年上课的状态。
何年习惯坐在后排,频繁低着头,在手机上回复消息。
每次回消息,他的表情都很难看,几次都想把手机关机,又忍不住回消息。